“趙三哥,你咋想的啊?好好的青磚房不住,讓豬崽子住,腦子被火車軋了不成?”
“就是啊,當初你蓋那個屋花了不少錢嘞,你小舅子還往深山挑了瓦給你,這麼好的房子說不住就不住了,這也太浪費了吧?”
……
趙老三一臉無奈,他總不能將黃大仙算到山上的鐵軌會被暴雨衝垮然後隨著瀑布砸到他家這種事說出來吧?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當然不能說,可不說這些人就一直問,都把他打傻子看。
想了想,趙老三道:“沒準不是給豬崽子住。”
誰知道鐵軌掉下來還有沒有房屋的影子,成了渣渣都有可能。
這話落到大夥耳裡瞬間變了味。
“哎呦,趙三哥,難不成你就空在那生灰?”
“有錢也不是這樣亂撒的啊,這、這要是讓你家裡那兩個哥哥嫂嫂聽見了,肯定又要問你娘了,問她分家的時候是不是塞了好東西給你,不然你哪能這樣胡亂花錢?”
鄭桂蘭和苗雲霞已經聽見了,在人群外圍著的兩人臉色各異。
苗雲霞能確定婆婆分家時沒有私心趙老三,但死去的公公呢?
她那公公以前可是位人物,難保死之前沒給老三留好東西,留個金疙瘩也是好的。
鄭桂蘭就不淡定了,直接扯著趙老三的袖子不放:“老三,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咱爹給你留好東西了?”
趙老三用力甩開鄭桂蘭,惱道:“二嫂,你瞎說啥,爹死的時候是大嫂和娘兩個人服侍,我除了爹快咽氣的時候去床前磕了個頭,頭一磕完就被大哥二哥擠出來了,爹啥時候能給我好東西,要給也是給大哥和二哥!”
鄭桂蘭不信這個,不依不饒非要去趙老三家查一查。
拉扯間,鄭桂蘭一不留神險些摔進水庫。
水庫裡頭現在是滿搖搖的水,這要是栽進去,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癱坐在地上的鄭桂蘭慘白著臉,眼睛瞪大眨都不敢眨,一個勁的大喘氣。
眾人也嚇到了,丁大嘴忙去拍鄭桂蘭的後背。
“你說你乾啥和趙三哥過不去?你公爹那人正直,是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他哪來的老東西給趙三哥?”
“有!他就是有!”
鄭桂蘭臉色乍青乍白,推開丁大嘴,旁若無人的大叫:“大夥都說我公公年輕的時候是個厲害人物,他咋就沒好東西留下來?”
丁大嘴被推得直趔趄,衝喪失理智的鄭桂蘭呸了聲:“我看你是真瘋了,趙三哥,你彆理她。”
趙老三要走,鄭桂蘭死活不讓,竟學著石翠菊從前的把式在地上打滾,邊滾邊哭嚎。
“我不活了,讓我死了算了,這誰家的公婆有趙家偏心眼,我這一家子窮得叮當響,老三倒好,蓋兩棟房子,這不是偏心眼是啥?”
眾人不敢上前拉,唯恐鄭桂蘭這條瘋狗咬上自己。
趙老三聽得頭疼,將肩上的扁擔往地上一扔,嗬斥扒拉著他大腿不放的女人。
“你給我鬆手!”
鄭桂蘭哭得鼻涕冒泡,死活不鬆手,甚至還想挪過來抱緊趙老三的大腿根。
趙老三氣的臉色青一塊紅一塊,用力扒拉開女人,咆哮道:“行了行了,你有啥心思我清楚的很,不就是惦記著我家那幾間青瓦屋子嘛,行,給你,這總行了吧?”
這話一出,大夥覺得趙老三也跟著瘋了,紛紛上前勸趙老三冷靜。
唯有鄭桂蘭一臉喜色:“真的?老三你說話要算數!”
趙老三煩躁:“我點了頭還能有假?!”
鄭桂蘭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瞬間不哭也不鬨了。
趙老三沉著臉:“不過要等我山上的房子蓋好,總不能現在就把房子給你吧,我這一家人住哪?”
鄭桂蘭連連點頭:“對對對。”
當下笑得眼角褶子都出來了,招呼美玉:“聽見沒,這幾天你彆往山上野了,去幫你三叔家蓋房子。”
等男人回來了,她要跟男人好好說說,最好明兒就能把老三家的房子蓋好,這樣一來,他們一家就能更快地搬進老三家。
美玉都懵圈了。
她剛還嫌棄她娘當著眾人的麵對著香茶的爹死纏爛打,沒想到她娘嗷了幾嗓子後竟然真的把香茶的家要了過來,還一分錢不花。
香茶的家多好哇,青瓦房,冬暖夏涼,還有前後院,最主要的是,她如果住進了香茶的家,她就能睡香茶的屋子。
她見過香茶的房間,比她家的堂屋都要大,還有櫃子放衣裳…
美玉嘴角忍不住上揚,那樣好的房子就這麼輕輕鬆鬆成了她家…
不過讓美玉最興奮的是當屬宋秦。
宋秦哥哥現在住在香茶家,香茶家成了她的家,那她不就能天天看到宋秦哥哥?
夜裡,鄭桂蘭將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和趙老二說了,望著妻女一臉激動的樣子,趙老二心裡卻開始打鼓。
“老三從小就鬼點子多,你想想,那瓦房多好啊,他不住就算了,咋還想著給你?你跟他處得又不好,彆是坑你的吧?”
鄭桂蘭遲疑了,很快又道:“應該不會吧?屋子難不成要倒不成?反正給了我那就不能再要回去。”
趙老二想想也是,弟弟的房子才建不久,地基打得又好,隻要不發地震,倒不了。
至於弟弟為啥要把房子給他女人,誰知道呢?
說不定真像他婆娘說的,死去的爹偷偷把家產給了弟弟,弟弟看似老實,實則是個不會過日子的人,一有錢就開始浪。
從他大手筆給香茶一個丫頭片子捯飭衣裳和鞋子時他就看出來了,他這個弟弟遲早有一天會把家敗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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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三把青磚屋一分錢不收給了鄭桂蘭的事很快在生產隊傳來,就連劉奮鬥都過來勸。
不是勸趙老三,而是勸鄭桂蘭,因為劉奮鬥清楚,趙老三就是頭倔驢,拉不回來的,隻有讓鄭桂蘭鬆口才行。
劉奮鬥苦口婆心地勸:“桂蘭嫂子,你想想看,這天上哪有餡餅掉?還是一棟房子,這麼好的事你們趙家老大為啥不摻和,可見這裡頭有貓膩。”
苗雲霞還真一點都不嫉妒鄭桂蘭白撿到房子,在苗雲霞看來,趙老三家是自帶祥雲的家庭,她小叔子好好的一個房子不要,非要往山上跑,這說明啥?
說明房子有問題唄。
想想之前回潮的事,為啥整個生產隊的人家都沒出現回潮,單單趙家屋裡出現了回潮。
小宋同誌雖然給出了理由,但她不信,這裡頭說不準是小宋同誌在幫老三打掩護。
反正老三家那房子不能住人,雖然瞧著是好房子,但若是住著出了人命可就不劃算了。
就讓鄭桂蘭先高興著吧,回頭有的是哭得時候。
鄭桂蘭是鐵了心要住進趙老三的家,劉奮鬥勸得越厲害,鄭桂蘭就越覺得大夥都羨慕她,得不到才說葡萄酸。
為了讓趙老三一家人早點搬到山上騰出房子,鄭桂蘭讓男人趙老二彆再去山裡挑石,將人趕到山上幫趙老三蓋房子。
美玉這段時間對香茶出奇的好臉色。
山上蓋房子也要壘地基,需要很多小石頭填土,美玉笑吟吟的讓香茶在那歇著,她去幫忙撿石頭。
香茶嘖嘖歎氣,有心提醒美玉彆住她家那棟青瓦房。
“美玉姐,你還是和二伯娘好好說說吧,我家那青瓦房不能加高地基,回頭暴雨來了,很容易淹的。”
地軌的事不能說,這是未來的事,說出去會被當成宣傳迷信拉去做檢討。
美玉熱得像蒸籠裡的包子,放下背簍裡的石子,美玉氣喘籲籲,對樹蔭下乘涼的香茶撇了下嘴角,一抬頭卻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沒事,我娘說在門口壘一圈石頭就行,往年不是沒發過大水,頂破天了也就淹到我腰上,淹不死人的。”
香茶還想勸,美玉卻眯起眼,戒備的打量起香茶,狐疑道:“你是舍不得吧?我不管,反正你爹已經把房子送給我家了,就算你不答應也沒用,那裡以後是我的家!”
香茶一噎,立馬將想要說的話吞進了肚子。
算了,她二伯娘這一家占便宜是最厲害的,到嘴的肥肉怎麼可能吐出來呢。
“行。”
香茶哼道:“彆怪我沒提醒你,我家那房子地基……”
美玉不耐煩的打斷香茶:“行了行了,你都說八百遍了,你家地基矮,發大水容易淹,我已經知道了,不需要你來來回回地說,我長了耳朵。”
香茶也有氣,但人命關天。
“瀑布離我家——”
美玉皺眉:“那是我家…”
香茶深吸一口氣:“現在還不是你家,美玉姐,你就這麼盼著住進去?我告訴你,我家離瀑布近——”
美玉也來了氣,她覺得香茶一直說這事,是打心底舍不得把那棟屋送給她家,對於香茶接下來說的,美玉耳朵近,右耳出,壓根沒當回事。
香茶覺得她該做的都做了,既然二伯娘一家不聽勸,那就隨她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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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美玉一家不請自來的幫忙,趙老三立在山腰處的新屋不到半個月就建好了。
沒有用青瓦,用的全木頭,之所以這麼建,是防止暴雨太大將房子摧毀砸到人身上,木頭總比青磚要輕。
房屋的構建聽取了宋秦的意見,采用的是吊腳樓的模式,一樓高高豎起,即便有漫過腰部的大水來了也不怕,隻會淹了空蕩蕩的一樓,人住在二樓三樓不會受到影響。
不僅能防潮,還防野獸。
家裡男人多,女兒漸漸大了,趙老三便提議給香茶單獨建一層,也就是三樓。
三樓是香茶獨有的房間,一般沒事家裡的男人們都不會上去。
香茶將自己的東西全搬進了三樓,包括美玉一直惦記的那個衣櫃。
等到了交房的那天,美玉歡歡喜喜地跑到香茶原來的房間,見屋裡連塊破布都沒留給她,不禁氣得跺腳。
趙老二嗬斥住女兒:“撒啥子潑?得了便宜還叫嚷,好叫彆人都以為咱是土匪是吧?”
美玉癟嘴,她早就看上了香茶的衣櫃,她一直以為她三叔連這麼好的房子說不要就不要,那衣櫃肯定也,誰知道…
鄭桂蘭卻很開心,趙老三前腳搬走,她後腳就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