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洵現下快到連山斷橫了罷,尤許怔怔地盯著空無酒水的瓷杯,就好像看見自己空了一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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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窗戶透出橘黃的燭光,朦朧地落在院中,時而響起小鳥的嘰喳聲。
葉明焦坐在屋前的木階上,伸長脖子往門外望,不時在逗著手中的鳥兒。
又過了片刻,葉明焦眼睛一亮,猛地扭頭衝屋裡喊:“師父,師兄帶著小師妹回來了!”
尤許放下遊記,走出書房,朝他們說道:“為何不進來?”
殷洵站在門口的梨花樹旁,葉沁莞也沒院子,葉明焦吭哧吭哧地跑過去,主動且熱情道:“聽說你也姓葉,雖然我本命不是這個,但成為師兄妹便是緣分,你看這隻小鳥喜歡嗎?贈與你。”
一身狼狽且剛曆經家族被滅之事的葉沁莞情緒極其低落,發木地說了聲:“多謝。”
葉明焦看著她紅腫的眼,訥訥地將伸出去的手收回。
尤許行至門口,溫聲道:“我已知曉,日後這裡便是你的安身之處,為你遮擋腥風血雨,予你一方清淨,你可願做我弟子?”
葉沁莞低下頭,倏然跪拜下來:“多謝左府主的救命之恩,我無力回報,自知悟性不高,朽木難雕,不願讓左府主多費心神。”
尤許一愣,本是注定之事卻變成了意料之外,委實叫人一下措手不及。
葉明焦更是覺得難以置信,急急問出口:“為什麼啊,我師父特彆好,一定會對你很好,還會護著你,不像門府其他師父那般嚴苛古板,拜了我師父,你一定不會後悔的,信我!”
葉沁莞沒吭聲。
尤許伸手將她扶起,問道:“為何,可否給我一個理由,亦或是有何難言之隱?”
見葉沁莞咬著下唇不說話,尤許又說:“有何需求儘管提,我儘量滿足。”
葉沁莞:“是我個人的問題,而且這般成為左府主的弟子也不妥。”
葉明焦繼續勸道:“這個沒關係的,我和師兄都是先成了府主之徒,然後再去一步步考核。”
她的理由不成理由,葉明焦極為不解她為何不願成為尤許的徒弟,忍不住叭叭地幫尤許說話。
“我崇拜敬仰的是右府主,”葉沁莞說道,“我願從三級考核開始,若有幸能通過層層考核,便去拜在右府主門下。”
葉明焦急了,一拍大腿就說:“哎呀小師妹啊,右府主那人可不比得我師父好說話,弟子一大堆沒見過麵的。”
他還打算繼續磨嘴皮子,給新人傳授經驗,開開竅,尤許就說:“好了,我知曉了,葉明焦你送她下山,去宿堂安頓。”
師父都這般說了,葉明焦隻好停嘴作罷:“走吧。”
葉沁莞又向尤許拜了拜,才跟著離開。
尤許看向站在樹影裡,一直沉默的殷洵,做了十年的師徒,多少有點心意相通,他明白尤許有意支開葉明焦,於是一時站在原地沒動。
“你同她說了什麼?”尤許問。
他到底對葉沁莞說了什麼,才讓她如此堅定地不拜在尤許門下,寧願從三級考核做起,去拜鬆無厲為師,也要再三拒絕尤許。
恰在此時,晚風吹過,梨花樹葉颯颯作響,他的臉都隱匿在陰影中,讓人難以辨彆神情。
緘默許久。
“殷洵!”尤許從未如此加重語氣地叫他。
事關重要,關鍵人物葉沁莞要是拜他人為師,後麵的劇情不知要崩壞多少。
“砰——”殷洵忽然猛地一拳砸在樹乾上,梨花如雪,紛紛而落。
風停了。
“師父。”這一聲壓抑著太多複雜情緒,以至於語調不是平日的清潤,變得低沉沙啞。
默了又默,他又說道:“是我不夠好麼。”
“是我哪裡做得還不夠好,求師父告訴我,我可以改,我可以做到最好。”
他這話苦澀至極,直讓尤許心尖酸澀瑟縮。
殷洵行事果斷,性格沉穩,極有天賦修行又刻苦,短短幾年內便成為鷲仙門府最出色的門徒,小大之事從未讓她操心。
尤許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麼說,隻得無聲地歎了口氣。
“可師父為何......”他頓了頓,艱澀道,“還要收徒。”
月光被枝葉切割成片,斑駁地落在他的肩頭,好似他此刻晦暗破碎的心緒。
靜默片刻。
殷洵垂下了眼,低聲說道:“弟子知錯,弟子不該逾矩。”
“師父早點歇息,明日弟子便去懲戒堂領罰。”
說完,他進了院子。
尤許靜靜地站在門前的這顆梨花樹下許久,而後她走近,抬起手,指尖觸到樹乾上一個拳頭砸出的空洞。
裡麵有濕黏的血。
像似誰,被掏空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描寫來自我對一個科普的想象,有個說法是人的心臟大小和拳頭大小差不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是信了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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