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
猴子和四眼麵麵相覷,差點沒捂著肚子,笑岔氣。
這小孩兒也太好玩了。
旁邊的鐵蛋兒也有些不高興,他皺著小眉頭,生氣道,“誰稀得你給我生哦,我還不喜歡你呢,你一個臭男娃,我還怕你生出來的孩子跟你一樣臭,我才不稀得要你。”
好了。
倆孩子就這樣杠起來了。
猴子和四眼實在是忍不住,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把他們直接拋了起來,拋在半空中。
這下好了,原先還吵架的倆小孩兒,瞬間咯咯咯笑了出來,把注意力給轉移了。
屋內。
周中鋒把薑舒蘭放在床上後,抬手摸了摸她額頭,總覺得好像比平時溫度高一些。
他有些不放心,於是低頭用額頭碰額頭,這下能確定了。
薑舒蘭確實是發燒了。
周中鋒微微皺眉,“舒蘭?”
他俯身,輕輕地喊了一聲。
薑舒蘭困得不行,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因為發燒的緣故,臉頰有些不正常的泛紅,眼睛也是水潤潤的。
“怎麼了?”
嗓音也有些沙啞。
“沒事,你在睡會。”
到嘴邊的話被周中鋒咽回去了,他起身從櫃子裡麵拿出一床四五斤重的棉花被出來,輕輕地搭在薑舒蘭身上。
便跟著出了屋子。
院子內,猴子和四眼在陪著倆孩子玩鬨,周中鋒看了一眼,噓了一聲。
猴子和四眼頓時把倆孩子放在地上,有些拘謹地喊了一聲,“副團。”
周中鋒,“你們嫂子發燒了,看下誰有空,幫忙去衛生所拿幾粒安乃近回來。”
這幾乎是這個年代,最通用的退燒藥了。
這話一說,不說猴子和四眼了,就是倆孩子原先鬨著玩,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我老姑發燒了?”
鐵蛋兒有些擔憂。
雷雲寶也跟著巴巴地望著。
周中鋒嗯了一聲,安排下去,“雲寶,你跟猴子叔叔和四眼叔叔一起去衛生室拿藥。”
“鐵蛋,你進來一下,當初家裡給舒蘭裝的那些藥,你知道放在哪裡嗎?”
他剛結婚便出去了半個月,家裡後來又被薑舒蘭收拾了好幾次,有些東西打亂了順序,他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
“我知道。”
鐵蛋兒立馬自告奮勇地進屋,“我老姑怕藥材潮濕,單獨把藥放在五鬥櫃下麵的抽屜裡麵。”
還是他一起幫忙放的呢!
有了這話,周中鋒和好找東西多了。
不得不說,薑舒蘭是真的細致,所有的藥材都被她全部歸攏了起來,而且每一包藥材上麵,還寫得有紙條。
咳嗽,發燒,積食等等,每一樣都清清楚楚。
這也讓周中鋒找藥順利了不少,他直接從裡麵拿出了一包發燒的藥材。
倒入臨時買回來的瓦罐裡麵,就用小火熬著,足足熬了兩個小時。
這才盛了起來,放在粗瓷碗裡麵,晾到不燙的時候。
叫醒了薑舒蘭,這會的薑舒蘭完全燒懵了,其實發燒就是這樣,越到夜晚的時候,溫度也越高。
中藥先備著,安乃近才是半夜如果燒太高的必備之物。
當苦藥湯子到嘴邊的時候,薑舒蘭還有些懵,“我不想喝。”
許是家裡是做大夫的,她從小到大聞得最多的味道,便是這個中藥味。
她極為敏感,藥還沒喂過來,薑舒蘭就直接把嘴閉得跟河蚌一樣。
周中鋒沒法子,把粗瓷碗放在了桌子上,扶著她靠在床頭,低聲哄她,“舒蘭,乖,把藥喝下去,發燒才能退了。”
周中鋒從來不會知道,自己的聲音能溫柔到這個地步。
“發燒?”
“發燒是要吃藥。”
薑舒蘭迷迷糊糊的喝了幾口,頓時苦得整個小臉都皺巴在一起,好在周中鋒反應快,及時往她嘴裡塞了一顆冰糖。
這才算是勉強緩解了過來。
見薑舒蘭不再蹙眉,周中鋒稍稍鬆了一口氣,把藥碗都跟著收了起來。
這一動身,就看到倆孩子。
鐵蛋兒和雷雲寶站在床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薑舒蘭生病,周中鋒照顧她都來不及,可沒心思看著兩個小孩子。
他想了想,蹲下身子,和他們商量,“鐵蛋兒,姑父晚上要照顧病人,所以,你晚上去和雷雲寶一起去雷家睡可以嗎?”
在周中鋒眼裡,雷家的孩子在他們家待這麼久,鐵蛋兒去雷家住一晚上,也算是正常交換,沒什麼你占我便宜,我占你便宜。
鐵蛋兒思忖片刻,“那好吧,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呢?”
周中鋒,“等你老姑好了,你隨時回來。”
“那我呢?”
雷雲寶巴巴地問。
“你也是,不過你來可以,不能累著我媳婦,不然揍你們。”
這話,讓雷雲寶稍稍鬆了一口氣,轉頭就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袱,臨走之前,還不忘看一眼薑舒蘭,小聲喊道,“老姑,你快點好哦。”
鐵蛋兒也有些戀戀不舍,想了想再三囑咐,“姑父,那個發燒的藥,我爺爺說是要喝三副才能停。”
他記得他爸的藥,好像也是喝三副。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周中鋒意外了下,“好了,我知道吧,等你老姑一好,我就接你回來。”
“嗯。”鐵蛋兒小聲道,“那你一定要接我回來啊!”
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一定。”
“拉鉤。”
等送走了倆孩子,周中鋒跟著鬆了一口氣,轉頭又紮到廚房,灶膛裡麵開始洗米熬粥。
看了看廚房的五鬥櫃,雞蛋也沒有了。
他皺了皺眉,先去了一趟臥室看了一眼薑舒蘭,她睡得很沉,周中鋒在她耳邊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任何動靜。
周中鋒迅速出了門,直奔食堂後廚,便開口,“海鴨蛋給我六個。”
一張口就是六個。
饒是司務長也受不了,“我們現在一人的標準,一天一個。”
周中鋒,“記在我個人身上。”
他直接打開了廚房的大櫥櫃,搬出來了一個壇子,那壇子裡麵正是食堂醃製海鴨蛋的地方。
他一口氣拿了六個才收手,“謝了。”
瞧著那嫻熟的動作,顯然是經常來打劫的。
司務長都快氣得翻白眼了。
周中鋒拿完,還沒走,繼續問道,“病人生病發燒,除了白粥配海鴨蛋,還有什麼比較營養的飯菜嗎?”
這話問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要知道,周中鋒之前住宿舍的時候,可是來食堂次數最多的人。
哪怕是後麵,他換成了雙人宿舍,宿舍可以做飯,他也從來不動手的,寧願來食堂吃。
這冷閻王要自己開火做飯啦?
怎麼聽著就迷幻呢?
“沒有嗎?”
周中鋒失望,這司務長怎麼這般沒用。
連個營養餐都不知道。
那表情在嫌棄不過得了,司務長那氣的喲。
“生什麼病?”
“發燒。”
一個發燒,做什麼營養餐?
這熬幾天不就自己好了?
但是,看著周中鋒那般認真的樣子,司務長把話都給咽進去了,“就白粥配海鴨蛋,最好不過的營養了,你要是想給她在補充點青菜也行,白粥裡麵放些青菜。”
“沒有了嗎?”
周中鋒失望道。
司務長,“一個小小的發燒,你還想吃滿漢全席啊,病人吃得了嗎?”
“不是,周副團以前你發燒去拉練,也沒看你要半分特殊啊?”
回來還是和大家一起啃涼餅子。
怎麼這次發燒,就這麼嬌貴了。
司務長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睛冒光,十分八卦地問道,“誰發燒?”
周中鋒麵無表情,“我媳婦。”
果然是自己猜測那樣。
司務長抬手拍了拍周中鋒肩膀,打趣,“這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瞧著巴巴的,這真是百煉鋼成繞指柔。
周中鋒都沒看他,轉頭就走,他媳婦還一個人在家呢,他不放心。
瞧著急匆匆離開的周中鋒,司務長也不氣,順帶道,“那你再給她衝個紅糖蛋花呀,這個總會吧?”
周中鋒腳步一頓,回頭,催促,“怎麼做的?快些說。”
他急著回去。
司務長,“……”
“就把熱水燒開,紅糖倒進去,雞蛋打成花衝進去。”
“謝了。”
周中鋒聽完,轉頭就走,步子邁得極大,速度也極快。
在食堂的司務長望著周中鋒的背影,感慨道,“這娶媳婦真有魔力啊,能把這麼一個冷閻王都給變得有煙火氣息了。”
說完,突然想起什麼,朝著食堂的小劉道,“小劉,你以後把我們廚房的燒刀子,給周副團送半瓶。”
他之前倒是忘了。
發燒的人往身上擦酒也是有用的。
食堂的小劉放下手裡切菜刀,拿著燒刀子就追了出去。
隻是,小劉自語自己跑步算是快的了,但是一直到周家,還沒追上人。
差點沒把人給累死。
“周副團,司務長讓我給你送燒刀子過來,給病人擦身體。”
這一嗓子,總算是把周中鋒喊了出來,他看到小劉點了點頭,接過燒刀子便進了廚房。
還不忘留一句,“我太忙,就不留你了。”
小劉,“……”
算了,周副團一直都是這樣的人,要是他對他好聲好氣,他才覺得害怕呢。
周中鋒回到家,是真的忙碌,對於不經常做飯的人來說,是真的忙不過來。
好在最後勉強算是做完了。
他盛了一碗白粥先放著晾著,又剝了一顆海鴨蛋放在盤裡麵。
海鴨蛋的蛋黃被醃製得極為地道,殼一扣開,那金燦燦的油就順著蛋白流了下來。
這海鴨蛋的蛋黃的油,才是精華,尤其是配著白粥吃,極為下飯。
周中鋒眼看著差不多了,就端著飯菜去了臥室。
他走的時候,被子是被掖好的,這會已經被薑舒蘭給踢開了,發燒的人睡覺不安穩。
許是太熱了,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腿兒放在外麵。
周中鋒微微皺眉,把她又蓋到被子裡麵,這才喊她,“舒蘭,吃飯了!”
那一副中藥本就有發汗安神的作用。
所以,薑舒蘭也睡的極為香甜,在聽到這話後,她下意識道,“我不想吃。”
嘴裡苦苦的,什麼都不想吃。
“那不行,吃完在睡。”
他還不知道晚上會不會繼續升溫下去,如果晚上繼續升溫,那下午讓猴子和四眼他們幫忙買的安乃近就要用上了。
不給薑舒蘭拒絕的餘地,周中鋒直接把她給從被窩撈起來。
也是神奇,把人撈起來了,他直接用被子給她卷吧卷吧,渾身都包在厚被子裡麵。
隻露出一顆腦袋。
那長條的被子,卷得跟大蔥一樣,直挺挺的,不帶任何褶皺子。
這下,周中鋒滿意了,打橫抱著薑舒蘭,讓她直接借力靠在床頭,他這邊便開始喂飯了。
不得不說。
生病的薑舒蘭是真皮啊!
喂粥不肯吃,問粥為什麼要有湯水?
喂海鴨蛋,嫌棄海鴨蛋為什麼要黃得流油?
喂水,覺得裝水的搪瓷缸太醜了,她喝不下去。
周中鋒深吸一口氣,清冷的麵容都透著幾分無奈,他端著碗,靜靜地看著薑舒蘭,“舒蘭,要不我親自喂你吃?”
他咬重了親自兩個字。
薑舒蘭下意識地瞪圓了眼睛,她本來就因為發燒,一雙眼睛像是沁著一汪水一樣,這會瞪圓了以後就更明顯了。
“你要怎麼喂我?”
她警惕地問道,臉頰燒得通紅,顯然有些迷糊。
周中鋒突然俯身貼近,四目相對。
他朝著她嘴角啾了一口,“就這樣。”
語氣再正經不過。
薑舒蘭的臉頓時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發燒燒的,還是被周中鋒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了。
她小聲道,“你流氓。”
頓了頓,眼神有些心虛的亂飄,“我自己吃,不用你喂我,你把我放出來。”
她整個人都被卷在被子裡麵了,根本動彈不得。
燈光下,她膚色細膩,臉頰透著緋紅,一雙眼睛乾淨又漂亮,美得驚心動魄。
周中鋒眸光逐漸晦澀,他笑了笑,聲音低沉又暗啞,“我喂你。”
在一本正經不過的語氣。
但是薑舒蘭卻聽出了幾分彆樣的意味,她就著對方遞過來的勺子,喝了一口粥,精白米熬出來的粥,黏度適中,透著幾分米香。
她喝完,抬頭看向周中鋒,他是極為好看的,向來冷峻的五官,在這一刻,卻出奇的溫柔。
薑舒蘭想了想,低聲問道,“周中鋒,我給你生個崽崽,好不好呀?”
這話一落。
周中鋒手裡的勺子掉落在了粗瓷碗上,瓷勺子碰瓷碗,叮咚一聲。
在這安靜的屋內,格外明顯。
長久沒有得到回複。
薑舒蘭有些不高興,小脾氣又上來了,“怎麼?你是不願意嗎?”
水香嫂子都說了,她一個女人看著她都忍不住。
周中鋒是咋忍住的?
周中鋒看著耍小脾氣的薑舒蘭,忍不住笑了,眉眼也出奇的溫柔,“頭還疼嗎?”
薑舒蘭想了想,遲疑地點了點頭。
頭痛,跟要炸開一樣。
“還發燒嗎?”
薑舒蘭繼續點頭,肯定在發燒,她呼吸都是滾燙的,渾身的骨頭縫也是疼的。
這種症狀,肯定是在發燒。
“那還要生崽崽嗎?”
薑舒蘭搖頭,“病人生出來的崽崽不健康。”
還算是清醒。
周中鋒喂完最後一口粥,看著她清豔溫婉的麵龐,給她把被子放下來,掖了掖被角,嘴角上揚,語氣溫柔,“生崽崽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說。”
那麼冷峻的一個人,在她麵前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恨不得降了八度。
薑舒蘭在遲疑。
周中鋒把碗收拾了起來,放在一旁,語氣極為平和,“快睡吧,等十一點的時候,我會在喊你量溫度。”
“我在旁邊守著你,哪裡都不去。”
薑舒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病糊塗了。
她竟然忘記孩子們了。
她低聲問了一句,“鐵蛋兒和小寶兒呢?”
“送去雷家了,你不用擔心,快睡。”
這下,吃飽喝足,藥效再次上來的薑舒蘭,很快再次閉上眼睛。
隻是這一次一閉上眼睛,就是野狼王長著血盆大口朝著她撲過來的場景。
她下意識地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睡夢中的恐懼,讓她眉頭也下意識地蹙起。
原本打算趁著薑舒蘭睡著,去廚房收拾碗筷的周中鋒腳步一頓,停了下來,走到床邊,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沒事了,沒事了,夢都是假的。”
“而且,我沒走呢,就在你旁邊。”
不得不說,他的聲音真的很有魔力。
也或許是,本來現實中就是周中鋒在那千鈞一發之刻,救了薑舒蘭。
夢裡夢外,他都給了薑舒蘭十足的安全感。
這也讓薑舒蘭蹙起的眉頭,漸漸舒緩下來。
呼吸也逐漸平穩。
周中鋒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就在床邊,哪裡都沒去,一直等到薑舒蘭徹底睡到安穩後,他這才去了廚房。
收拾結束。
看著那半瓶燒刀子。
周中鋒陷入遲疑,如果用酒給她擦身子,勢必會脫衣服。
他……
周中鋒思忖再三,擦四肢和腋窩應該也可以。
就這樣。
周中鋒一晚上給薑舒蘭用燒刀子擦了三次,每一次都搓熱到發紅,這才停止下來,再重新測溫度。
等早上六點多的時候。
薑舒蘭高燒的溫度,已經逐漸降下來了,從三十九度五降到了三十七度九。
看著下降的體溫計,周中鋒臉色稍緩,輕輕地收起了體溫計。
不過,一般生病時,早上的體溫是最低的,能不能降下去,還要看傍晚到晚上的時間段。
周中鋒稍稍鬆了一口氣,剛起身,才發現半躺著的胳膊和腿已經麻了。
“你沒睡嗎?”
薑舒蘭睜開困乏的眼,還有些迷糊,就看到周中鋒瘸著腿,在左右來回晃著胳膊,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周中鋒腳步一頓,回頭低聲道,“睡了,你有想吃的嗎?”
薑舒蘭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了,彆說,她還真有些餓。
她想了想說,“我想吃小河蝦,要那種裹著雞蛋和麵粉,放在油鍋裡麵輕炸一下,控乾油,咬起來脆脆的香香的。”頓了頓,“在就著白麵條,裡麵窩一個荷包蛋,灑上嫩綠的小蔥花。”
這是她記憶中少有的美食。
每次,她生病到最後沒有胃口的時候。
薑父便會親自下廚,給薑舒蘭做這道菜,一邊做一邊說,剛生病結束不適合吃大油大膩的東西。
但是看著薑舒蘭巴巴的可憐樣子。
薑父又會忍不住去下廚,薑家條件也沒有多好,這種奢侈的吃食,做得也少。
每次這種也隻是抓一兩麵粉,再打一個雞蛋進去,攪開加水,然後炸個半碗小河蝦。
那都是全生產隊都沒有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