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人,是壓著鄒陽的列車員。
不留神的功夫,鄒陽就跑了,但是他火車票錢還沒給,就算是待在貨車車廂的錢,他都沒付。
眼見著列車員來了,鄒陽臉色越發難看,“我沒有逃票,我就是出來上了個廁所。”
隻是,他沒想到會遇到薑平安。
這話,有沒有人信,就不為人知了。
鄒陽被當眾扣押了,再次回到列車室,對方還用了一根繩子綁著了他的手腕。
“你這小子,滑不溜秋,等你家人過來把你票買了,我在放你出去。”
鄒陽看著那被綁著的手腕,有些屈辱。
兩輩子,他都沒有這麼難堪過,不,更難堪的已經過了,上輩子非頭等艙不坐的他。
跟列車廂的雞鴨關在一起,整整三天。
鄒陽苦笑了一聲,還有什麼屈辱呢?
更屈辱的事情,他都經曆過。
鄒躍華是三點鐘來的。
他接到消息,就去籌錢,沒錯,是籌錢,上次他和鄒陽去首都,拿走了家裡所有的存款。
而這次贖鄒陽回去,要付車票錢。
他連車票錢都拿不出來,還是找人借的,這來到了火車站的列車室接人。
鄒躍華一來,鄒陽並沒有欣喜地看著他,相反,鄒陽很是平靜,“你來了。”
這三天,他想過無數次,如果是彆人的爸爸,會把孩子一個人丟在火車站嗎?
答案是否定的。
就連舒蘭阿姨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繼母,她都不會把他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丟在異地火車站。
但是——
鄒躍華就是做到了。
鄒陽諷刺地笑了笑。
而鄒躍華還沒差距到鄒陽的情緒不對來,他一來看了一眼鄒陽雖然小臉漆黑,
但是人還好好的,就鬆了一口氣。
接著,拿了一十塊錢遞給了列車員,“同誌,我來接我兒子。”
列車員接過去錢,數了數,然後上下打量著鄒躍華,“我瞧著你也是個體麵人,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啊?”
“你當父親的,教孩子逃票,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行了,我一個外人說什麼,你們這明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將來啊,同誌,有你苦頭吃。”
好好的孩子不往正路上教。
儘往壞處教,那不是毀孩子嗎?
鄒躍華臉上一陣尷尬,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惱怒。
他把錢一交,給鄒陽解開了繩子,就劈頭蓋臉的謾罵道,“我什麼時候教你逃票了?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麵去了?”
看著這樣裝大頭,充麵子的鄒躍華。
鄒陽諷刺的了笑了笑,直接拆穿了他,“爸,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首都火車站,就該想過,我會逃票回來。”
他等著對方送錢,但是等了一周都沒等到。
鄒躍華一愣,被落了麵子的他,當場臉色一陣青白,“你怎麼跟你老子說話的?”
“我不是讓人給你送錢了嗎?還送了兩次。”
這——
鄒陽冷漠地看著他,“沒有。”
他吐出這兩個字,就走到前麵。
把鄒躍華給丟到了後麵。
這一對,曾經親密無間門的父子,就這樣產生了隔閡。
回到家的鄒陽,並沒有看到任何吃食,後媽江敏雲在對著鏡子描眉。
他奶奶看到他,就隻知道抱著他哭。
鄒陽覺得,這個家裡麵每一個人,都虛偽得可怕。
他奶奶口口聲聲疼他,聽著他肚子餓得咕咕叫,卻沒有任何反應。
鄒陽麵無表情地推開了鄒老太,然後自己開了煤爐子。
不管會不會做飯,燒熱了水,下了白麵條進去,又一口氣打了三個荷包蛋,在起鍋的時候,滴了半瓶子的香油。
把鄒老太心疼得直抽抽,一陣叫苦連天,“你個臭小子,把家裡一周的口糧都吃了。”
鄒陽下了足足一斤麵條,盛起來的時候,他是用搪瓷盆裝的,不帶任何湯水,滿滿的一盆。
他端上桌就開始吃飯,麵條忘記放鹽了,沒味道。
可是,他卻照樣大口大口的吃著,吃著吃著眼淚就下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想離開這個家,想逃離這個家的每一個人,他想去找舒蘭阿姨。
但是——
他又沒有資格去找舒蘭阿姨。
他想到那一張被他丟掉的芝麻糖餅,眼淚更加洶湧了。
旁邊的鄒老太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鄒躍華拉著了,“隨他去吧。”
他有些頭疼,轉身進了臥室,自從從首都回來,他忙的跟陀螺一樣,連軸轉,但是在首都的事情到底是傳到平鄉市軋鋼廠了。
他雖然沒有被降職,但是卻落了一個公開處分。
人家去一趟首都軋鋼廠學習,回來升職板上釘釘。
而他——
卻差點降職,甚至,幾乎快斷絕了往上爬的機會。
鄒躍華頭疼的躺在床上。
正在描眉的江敏雲看了他一眼,從抽屜裡麵掏出一張報告,輕飄飄的砸在了鄒躍華的頭上。
“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