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問她喊一聲媽。
薑舒蘭忍不住歎了口氣,“你這樣,我不能說不好,但是也不能說好,要是這些孩子長大記仇,報複你了怎麼辦?”
到時候齊芳沒孩子,丈夫要是也不頂用。
那她日子才是最難的。
彆說薑舒蘭怎麼知道的,那是因為那是她彈幕中的一生。
不過,好像好好對待孩子,和不好好對待孩子,後媽總歸是都沒有好下場的。
齊芳斜眼看她,“你就這麼小瞧我?”
“就那群小兔崽報複我?惹惱了老娘,老娘拍拍屁股走人了,年紀大怎麼了?隻要老娘手裡有錢,還不是一群孫子來給我當孩子的?”
在怎麼著,對付到死的那天。
活著的日子也是痛痛快快的,至於死了,對方是挖她墳也罷,不祭拜也罷。
齊芳都無所謂了,反正死了,兩腿一蹬什麼都不知道了。
聽到這話,薑舒蘭覺得齊芳這性格,真是世間少有的灑脫。
她忍不住道,“你想得可真開。”
“不想開能怎麼著?人一輩子就這短短的幾十年,還不痛痛快快過日子,那不就白活一場?”
薑舒蘭想了想,也是。
可不就是短短幾十年,順心也是過,不順心也是過,既然這樣,還不如對方說的那樣,痛快過下去。
一路上,齊芳話說個不停。
薑舒蘭每次都能從對方的話裡麵,聽到不同的意思。
怎麼說?
就仿佛齊芳像是活在一個自己獨立的世界,她從來不在乎外人去看她,她隻圖自己痛快了。
這種人,可真是個妙人。
連帶著路上。
齊芳還忍不住跟薑舒蘭說她的觀點,“你生孩子可以啊,照顧也可以,但是你不能為了孩子放棄你自己的一切。”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養孩子是給彆人養的啊?等你孩子長大了,娶妻生子了,他就有自己的一家人,這個時候當父母的肯定要排在他們孩子的後麵,所以何必呢?養孩子長大就好了,儘到父母的責任,陪著他們走一段路,但沒必要為了孩子犧牲太多。”
“因為,養孩子這條路,本來就是一場辜負。”
父母疼愛孩子是天性,但是成家立業後的孩子,卻不一定能如同當年父母疼他一樣,去疼愛父母。
相反,他們會把自己的愛在加注在自己孩子身上。
這公平嗎?
不公平,但是卻又公平。
因為這一場愛,本來就是無私奉獻的。
父母奉獻自己一身給了孩子,而他們的孩子又奉獻自己的一身,給了他們的孩子。
這本來就是一個不求回報的輪回。
薑舒蘭聽完,完全呆住了,她看著齊芳,“你——”
“你讓我安靜一會。”
她從來沒聽過這種觀點。
但是,仔細想想對方說得有道理,她曾經是薑父薑母的掌上明珠,他們疼愛她,寵愛她,她也一度把父母當成自己的全部。
直到後來,成家了,嫁給了周中鋒,生下了鬨鬨和安安。
她似乎有了更親密的人,雖然父母也親密,但是那不一樣。
她在孩子身上傾注的愛和精力,已經超過了對於父母的愛。
是她不愛爹娘了嗎?
不,是她有了更重要的人,鬨鬨和安安,就是薑舒蘭的命。
而將來,這倆孩子也會向齊芳所說的那樣,他們再次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又會把自己的愛,傾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這本身就是一場辜負,與其說是辜負,不如說是一場傳承。
儘管知道結果,但是他們當父母的卻不會後悔。
這就是愛的傳承。
齊芳也沒打擾她,她從包裡麵抓了一把瓜子出來,默默的嗑瓜子,看著海平麵上徐徐升起的太陽。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真漂亮。”
薑舒蘭突然道,“齊芳,你活的太清醒了。”
人活的清醒,就會感到痛苦。
那是彆人感知不到的痛苦。
齊芳愣了下,嗑瓜子的手一頓,她笑了下,“清醒不好嗎?”
薑舒蘭點頭又搖頭,“好,但是又不好,太清醒了,會覺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也會痛苦。”
齊芳之所以被大家議論紛紛,不就是因為她太清醒了嗎?
清醒到特立獨行,清醒到活的自我。
這是她的優點,但是也是她痛苦的來源。
齊芳沉默了片刻,“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嗎?清醒是過,糊塗也是過。”
“就這樣樣吧,反正就幾十年,怎麼高興怎麼來。”
隻要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後悔就好。
大不了,錯了在換一條路。
齊芳看著平靜的海平麵,她的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舒蘭,你的日子是很多人羨慕,但是卻羨慕不來的。”
“我的日子,是很多人想過,但是卻不敢過的。”
“我們都清醒,所以,我們的日子握在了自己的手裡,不是嗎?”
薑舒蘭和她是一類人。
在婚姻裡麵,是受益者,也是掌握者。
薑舒蘭和她對視了一眼,隨即,突然笑了笑,“你說得對。”
兩人一通談話,薑舒蘭感覺像是再次重新認識了齊芳一樣。
以前以為她是個馬大哈,傻乎乎的,當然她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
但是,長期相處下來,發現齊芳並不是,相反,她心思玲瓏,活的通透。
是真正那一種活明白的人,才能這般灑脫吧。
薑舒蘭忍不住笑了下,她身邊的人,似乎都很厲害?
等到了羊城後,兩人直奔百貨大樓,一去買東西的齊芳,又成了往日那個馬大哈。
咋咋呼呼的嚷嚷,讓那售貨員以為她是個好坑的,結果到頭來,沒坑住齊芳,反而被齊芳戲耍了一番。
拿到了最低價,心滿意足的離開。
而薑舒蘭則是直接拿著錢和票,直奔百貨大樓頂樓,在百貨大樓門市部經理的帶領下。
如願以償的買到了照相機,又去弄了厚厚的三卷膠卷,這才去其他地方大采購。
年關跟前,百貨大樓的人也多,各種食物貨品上的也多。
薑舒蘭是個不差錢的主,直接買了不少東西,桃酥,餅乾,方便麵,花生瓜子核桃奶糖和水果硬糖。
奶粉麥乳精菊花晶。
再接著就是衣服鞋子布料,幾乎是她能帶走的,全部都買了一遍。
看的齊芳目瞪口呆,“你比我還能花錢。”
她算是個花錢魔王,但是如今遇到薑舒蘭,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甘拜下風。
薑舒蘭挑眉,“幫我拿下?”
齊芳就買的擦臉的,以及幾本小人書,瓜子糖這些她沒買,這些是路建國自己操心。
齊芳接了過來,差點沒把人給墜沒了。
薑舒蘭,“難得出來一趟,當然要多買一些。”
不出意外的話,下次出來就是明年了。
齊芳忍不住點了點頭,“看來你真是小富婆。”
“我是不是要和你打好關係?以後你指頭縫裡麵漏一點,就夠我吃了。”
薑舒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買的那
些護膚品有多少錢,一次最少幾十塊。”
就路建國那點工資,怎麼養得起?
齊芳嘿嘿笑,也不說話了。
都是富婆,誰都不說誰。
薑舒蘭把照相機買回去後,直接就讓家裡人準備了準備,分在三個地方拍照,第一個是在院子門口,能夠拍下整個院子的全景。
第二個是在門口,能夠拍下房子的樣子。
第三個則是在碼頭,背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進行拍照。
拍照是個大活兒計,全家人都換上了體麵的衣服,因為要拍全家福,薑舒蘭還特意把羅玉秋給請來了。
讓她來幫忙拍全家福。
第一張是站在院子門外,全家人都站在了一起,包括薑父和薑母,以及鐵蛋兒他們。
第二張是,薑舒蘭和周中鋒抱著孩子,身前坐著周爺爺和周奶奶。
第三張是,薑父薑母坐在前麵,兩人麵前蹲著鐵蛋兒,薑舒蘭和周中鋒抱著孩子站在後麵。
至於剩下則是大家自由發揮,光鬨鬨和安安就拍了十幾張。
還有鐵蛋兒的單人照,二老的合照,總之,這一次拍照,薑舒蘭他們足足用完了兩卷交卷。
連帶著羅玉秋都忍不住感慨道,“你是真舍得。”
她雖然也買了照相機,但是摳摳搜搜的,因為交卷貴,洗照片更貴。
所以,隻是偶爾拿出來拍下,其他時候,照相機都被當成寶貝一樣,包起來放在上鎖的抽屜裡麵。
薑舒蘭笑了笑,接過照相機,“買照相機,不就是為了拍照嗎?”
理兒是這麼一個理兒,但是這般哢嚓哢嚓,不停的還是蠻心疼人的。
羅玉秋搖搖頭,隻想說一句,大戶人家。
拍完照片,薑舒蘭沒跑羊城了,太累了,跑一趟,則是讓周中鋒自己跑去洗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洗了三份,周中鋒跑了兩三次,才算是弄完領了照片後。
又去郵局把照片分成兩個地方,寄出去。
西北基地一份,東北老家一份。
在臘月二十九的時候。
西北基地那邊收到從海島那邊寄來的包裹。
周義坤和唐敏華兩人,一拿到包裹拆開,看到那照片的時候,頓時有些淚目。
“爹娘,都這般老了啊。”
滿頭白發,不見一根青絲。
當年他們離家的時候,老人還有黑頭發的。
不止如此,他們臉上也沒那麼多皺紋,相反,他們精神抖擻,還帶著幾分傲然。
如今卻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唐敏華忍不住擦淚道,“瞧你說的,我們都有白頭發了,爹娘能沒有嗎?”
“我瞧著爹娘精氣神不錯,明顯在海島的日子過的舒心。”
人若是過的不好,臉上是最能體現的。
旁邊的周義坤拿著照片,瞧了又瞧,“確實不錯。”
“快看看倆孩子。”
這麼一催,安安和鬨鬨的照片,就跟著掉了下來,他們兩個足足拍了十幾張。
有的是在家門口拍的,有的是在床上拍的,有的是光著屁股趴在海灘上拍的。
倆孩子都一歲多了,正是最好玩,最漂亮的時候。
白白淨淨的奶團子,好看到人心都要化了。
“這倆孩子真俊兒。”
唐敏華摸著照片,仿佛這樣就能摸到孩子的臉了一樣。
周義坤也跟著點頭,“確實好看,挑著了小鋒和舒蘭的長處來長的。”
他推了推眼鏡,把照片舉高了幾分,“我瞧著活潑點的這個是鬨鬨?安靜點的是安安?”
兩
人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從在照片也能看得出來倆孩子的區彆。
“應該是的。”
唐敏華一翻照片,就看到了照片背後寫的名字。
分彆對應著孩子。
她忍不住感慨道,“舒蘭可真細心。”
周義坤也好奇起來,他接著翻看了全家福,果然,在全家福背後的地方,每一個人影都跟著一個名字。
他仔細地看起來全家福,“這是舒蘭的爹娘吧?瞧著還挺年輕的。”
唐敏華探頭看了過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親家。
“還真是,挺年輕,我怎麼瞧著,舒蘭像是挑著這兩口子長處長的。”
兒媳婦有多俊兒,他們早已經從照片上知道過了。
漂亮的跟花骨朵一樣。
“還有這個,這個應該就是舒蘭的侄兒子?叫什麼來著,之前信裡麵說是叫鐵蛋兒?”
周義坤從裝餅乾的鐵盒子裡翻出以往寄過來的信。
果然找到了鐵蛋的名字。
“是叫鐵蛋兒,我瞧著這孩子,眼睛透著一股機靈勁兒,是個聰明的孩子。”
老兩口拿著手電筒,對著照片,翻來覆去的看。
看到最後。
唐敏華突然問了一句,“老周,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她想孩子們了。
這話一問,周義坤瞬間沉默了下去,半晌,他聽見自己說,“快了,快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
他不知道,唐敏華也不知道。
但是他們卻知道,等到國家強大的時候,他們便可以回家團聚。
東北。
鵝毛大雪下了三天,地上的積雪足足有到成人膝蓋上方的位置。
人一走進去,就像是陷入了雪窩子裡麵。
到了年關跟前兒的薑家,都躲在屋內貓冬,有些人鑽在炕上暖和,有的人則是在堂屋搭了一個火盆子,柴火燒的劈裡啪啦作響。
紅彤彤的火苗竄的老高,傳來絲絲的暖意。
蔣秀珍圍著火盆織毛衣,一邊織毛衣,一邊比劃,“也不知道舒蘭是胖了還是瘦了,我織的這件毛衣,她能不能穿上?”
這話一落。
原本閒著聊天的大家頓時安靜了下去。
“不知道舒蘭那邊冷不冷?爹娘還好不好?孩子還好不好?”
提起這個,大家都跟著歎了口氣。
連帶著先前熱鬨的氣氛都跟著消沉了幾分。
直到——
薑家的屋子門,突然被推開了,外麵的北風呼嘯,連帶著鵝毛大雪也跟著飄了進來。
冷風往骨頭縫裡麵灌著了,大家被凍的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氣。
“老三,你做什麼?快把門關上。”
薑家老三身上的鬥笠上,已經厚厚的一層雪花,足足有半尺高。
他站在門口,取下鬥笠,抖掉了大片的積雪。
這才走進屋去,跺了跺腳,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冷啊。”
搓著手,就站到了火堆旁邊,大家也都下意識的給他讓出個道子。
薑家老三烤了好一會,隻覺得凍僵的雙手慢慢活泛了過來,能活動了,這才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
“舒、舒蘭寄回來的信。”
這話一落,大家瞬間眼睛亮晶晶地看過去。
“寫了什麼??她是不是說過年要回來了???”
不識字的人,忙催著識字的人去讀信。
大家都跟著巴巴地望了過去。
薑家老三輕咳一聲,在大家的注視下,打開了信封,一下子掉出來一遝子的照片。
這——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