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你呢?”
“我也還好。”
“那——保重。”
“好。”
就這樣,薑平安上了船,雷雲寶在船下,不住的朝著對方招手。
直到那一艘大船,徹底消失在海平麵上。
雷雲寶悵然若失,“原來,隻有我會停留在原地啊。”
“不,還有我們。”
鬨鬨認真地糾正,十六歲的他,嗓音極為奇怪,“雷子哥,你什麼時候帶我也去打打槍唄?”
他一心隨軍,奈何年紀不夠,又被家裡人壓著,沒辦法隻能讀他不喜歡讀的書。
這話一說,雷雲寶朝著鬨鬨的頭頂大手一擼,“就你?在長十年吧。”
“憑什麼?我聽說,你十四歲就進部隊訓練了。”
“那你能和我比啊?我當年是不要命啊,你能嗎?”
反正他沒媽,爺爺和爸爸都往死裡麵的操練他。
鬨鬨不一樣,他之前上有周爺爺周奶奶,下有李姨和薑舒蘭,但凡鬨鬨敢提下去戰場,大夥兒的眼淚都能,把他給淹趴下。
聽到這話。
鬨鬨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那怎麼辦啊?”
旁邊的安安拿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著,聞言抬頭,淡定了來了一句,“先高考吧。”
“在怎麼急,也隻能高考結束在說。”
這簡直就是要了鬨鬨的命,他頓時哭喪著一張臉,覺得人生無望了。
對於他來說,他覺得自己太悲催了,上麵的哥哥優秀,下麵的弟弟也優秀,哦,還有爸爸媽媽,更是優秀中的優秀,至於爺爺奶奶那也不用提了。
一家子優秀的情況下,可能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另類。
不是那麼優秀,稍微普通點的人,在他們這個家,就很出眾了。
“好了,你該去複習了。”
安安合上書本,“最差,你也要參加高考。”
至於考試成績,全家都對鬨鬨不抱希望了,明明是雙胞胎,但是好像學習的技能,全部都點亮在了安安身上。
至於鬨鬨,唯一繼承的可能就是嘴甜心軟,四肢發達。
嗯。
不能在有多的了。
所以,這麼多年來,與其說是鬨鬨是哥哥,不如說是安安是哥哥。
在方方麵麵管著對方,這才讓鬨鬨勉強讀了個高中。
鬨鬨歎了口氣,“我高考結束就能去當兵嗎?”
安安想了想,“如果你想當小兵不想當將軍的話,高考結束就去,如果你想做到爸爸那個位置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讀個大學出來,不管是普通大學還是軍校都成。”
“哥哥,你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我覺得足夠翻身的。”
最後一句話,與其說是鼓勵,不如說是最後通牒。
周中鋒和薑舒蘭他們聽到了,都沒說話,因為這種事情上,鬨鬨更聽弟弟安安的話。
而不是他們的話,畢竟,叛逆期的孩子,總想跟孩子對著來。
這樣一對於比,就越發覺得鐵蛋兒和安安的好了,幾乎沒有叛逆期,就這樣順利長大,還極為優秀了。
至於鬨鬨,薑舒蘭和周中鋒在他身上也放了很多精力,但是效果甚微。
最後,兩人歸結於,以前養孩子太過順心了,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了,給了一個鬨鬨讓他們舒舒筋骨。
鬨鬨眼見著沒人幫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
眼見著他背影蕭索的進了屋,關上門。
薑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她眼裡到底是有擔憂的。
反倒是安安,非常平靜,“媽,不用管他,等他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我去看書了。”
比起鬨鬨,安安不知道有多省心,從來不需要薑舒蘭,他們操任何的心。
薑舒蘭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屋內安安靜靜的鬨鬨,收回目光,詢問道,“你打算考哪個大學?”
安安的成績十分的出眾。
安安想了想,理所應當道,“去媽媽你讀過的大學,去爺爺奶奶讀過的大學。”
他想去走一邊,他們走過的路,再去尋找,他自己將來的路。
這——
薑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隨機點頭,“那你未來的路,可不輕鬆了。”
清大,可不是那麼隨便考的。
“媽媽,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安安抿著唇笑了笑,向來老成的他,難得帶著幾分孩子氣的驕傲。
薑舒蘭笑了笑,“成吧,相信你。”
等安安走了,薑舒蘭忍不住和周中鋒說道,“要是鬨鬨,有安安一半省心,咱們就不至於這麼累了。”
這些年,薑舒蘭投資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做了一家又一家的財務,但是她自認為,這些都比不上教育鬨鬨累。
工作隻是身體累,而教育鬨鬨,則是身心疲憊。
周中鋒卻搖搖頭,“這樣也好,其實帶鬨鬨,咱們是有成就感的。”不然,像鐵蛋兒和安安那種,幾乎沒有任何叛逆期,也不需要他們做家長的多說,對方就已經做的很好了。
當這種家長,其實沒有太多的成就感。
但是,鬨鬨相反,讓他們感受到了一個正常普通的孩子,是什麼樣子的。
薑舒蘭,“這樣的成就感,多給你幾個,行不行?”
“那不行。”
“一個就夠我們受的了。”
“你想過沒,鬨鬨如果考不上好的大學,你打算怎麼辦?”
“就留他在海島當兵吧。”
周中鋒語氣很淡然,“舒蘭,咱們不可能擁有每一個孩子都是優秀的,而且優秀的孩子會越跑越遠,天高任鳥飛,像我爸媽,像我,像鐵蛋兒。”
“我們都是,我們對得起國家,卻唯獨對不起自己的父母和親人。”
“總要有普通的孩子,留在父母身邊,就那樣普普通通一輩子,陪伴著父母,給父母養老送終,你覺得這個不好嗎?”
不!
相當的好。
優秀的人都上交給國家了,做父母的其實是孤苦伶仃的,當年周爺爺周奶奶是。
未來,自家四哥也是,鐵蛋兒去了西北基地,意味著這輩子,他回家的可能性很低。
他對得起國家,卻對不起父母。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古忠孝兩難全。
而未來,安安也大概率還是走這條路,他們太優秀了,優秀到在他們的行業發光發熱。
勢必注定了他們無法當一個平凡人,來陪著父母變老,來給父母養老送終。
但是,鬨鬨不一樣,他從小在有□□下長大,兩位老人寵著他。
讓他樂觀,開朗,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樣長大,他玩心重,沒心沒肺。
這樣下去,比起他優秀的兄弟,他的未來可能不那麼閃閃發亮。
但是,周中鋒卻說了一句,“舒蘭,在我們這種家庭,普通點也好。”
不然,像他,像他爸媽,其實,沒能給父母養老送終,沒能見到對方最後一麵。
這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任憑他們未來多麼位高權重,多麼被人尊敬,都沒用。
有些東西缺失了,就是缺失了一輩子的事情。
薑舒蘭聽了,覺得也是。
她歎了口氣,“那就這樣吧。”
“不逼他了。”
考的不好就不好,反正她手裡掙的錢,足夠讓鬨鬨這輩子,下輩子都衣食無憂。
屋內。
安安聽完父母所有的話,若有所思。
或許,他對哥哥太狠了?
或許,他該對哥哥好一點的。
轉眼,就到了鬨鬨和安安高考的時候,他們兩人從小在海島長大,也就直接在海島高考了。
沒在回首都,也沒去東北。
就踏踏實實的在海島進行三天的考試。
考試結果也很快出來了,鬨鬨不出所料落榜了,而安安卻如願以償考上了清大。
這若是沒在和周中鋒交談之前,薑舒蘭或許還會為鬨鬨的未來發愁,但是和周中鋒交談後,她發現孩子普通有普通的好。
既然普通點,那就留在身邊吧。
所以,薑舒蘭對鬨鬨,沒有任何臉色,也沒有吵鬨,而周中鋒也是,更沒有拿皮帶出來抽他。
這讓鬨鬨很是驚奇,“爸媽,怎麼不罵我?”
他私底下和安安小聲詢問。
弟弟安安比他聰明多了。
反正不會的事情,找弟弟就夠了。
安安看著這般小心翼翼地哥哥,忍不住笑了,“怎麼?不罵你,你反而有些不習慣?”
鬨鬨點了點頭,“你知道的,爸爸是手段厲害,媽媽是嘴巴厲害。”
反正混合雙打,他遭不住。
安安突然沉默了下,“哥,那你想過沒,如果你和我一起考上清大,然後呢?”
“那就和你一起去首都上學啊?”
鬨鬨的語氣還帶著幾分疑惑。
“那爸爸媽媽呢?”
“我走的時候,李姨是要隨我一起回首都養老的,你也走了,家裡還有誰?”
“還有——”爸爸媽媽。
鬨鬨的話沒說完,就突然跟著頓了下,然後揚起笑臉道,“原來,我成績差還有這種好處啊。”
“弟弟,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是跟定爸爸媽媽了,哪裡都不去。”
“你啊,你就慘了,你肯定像是平安哥那樣,回不來了。”
雖然是玩笑話,但是卻是事實。
安安沉默了下,他抬頭,眼神認真,“所以哥,往後家裡你多費點心。”
“爸爸媽媽靠你照顧了。”
用爸爸媽媽的話,他和平安哥一樣,注定要飛走的。
而哥哥不一樣,或許,他是最鬨的那一個,但是同時,也是最孝順的一個。
鬨鬨不太習慣,安安這麼跟他嚴肅。
他害了一聲,“我照顧家裡,多正常啊?我給父母養老也是啊,我是他們兒子,當然要陪伴照顧他們啊。”
“不過,安安,你以後有空,常回家看看啊。”
“爸爸媽媽他們都會很想你的。”
“就像曾祖父祖母那樣,他們也想爺爺奶奶。”
但是,他們臨走之前,也沒能見到爺爺奶奶最後一麵。
安安重重地點點頭,“我知道。”
所以,他不會去選擇像爺爺奶奶,平安哥那種行業,回家都會成為一種奢望。
也不會像是爸爸一樣,隨時上戰場,讓媽媽在家提心吊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
有了這話,鬨鬨才放心下來,然後沒心沒肺地朝著薑舒蘭和周中鋒喊道,“爸媽,我考這麼差,你們打我啊?”
薑舒蘭,“……”
周中鋒,“……”
到底是沒忍住,拿著皮帶把鬨鬨小抽一頓的。
這孩子實在是太犯賤了一些。
看著一家子歡聲笑語,哭爹喊娘,安安也跟著笑了下,隻是,不知道想到什麼,笑容淡了幾分。
他到底是做不到哥哥這樣,在父母身邊撒嬌,插科打諢的。
哥哥鬨鬨羨慕著他。
他何嘗不羨慕哥哥呢。
轉眼就到了安安離家去首都讀書的日子。
這一次,李姨也跟著一起去了,自從周爺爺和周奶奶離世後,李姨早都有了離開的想法。
但是,薑舒蘭一在挽留,讓對方留下來。
哪怕是不陪著他們,陪著安安去首都也好。
起碼,安安不是孤身一人。
而且,周爺爺和周奶奶沒了以後,李姨的工作也到頭了,留在他們家,反而有個去處。
雙方經過多次商議,李姨既然想落葉歸根,那就回首都好了。
剛好有她在照顧安安,其實也不算是照顧,算是雙方互相陪伴,這樣,薑舒蘭也放心一些。
李姨對於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自然沒有拒絕的。
所以,等著薑舒蘭送著安安和李姨離開的時候,她再三囑咐,“你們到了首都後,我和郭叔以及黎麗梅小姨通過電話了,讓他們去接你們。”
當年,去首都讀書的黎麗梅,留在了首都。
如今,她的幫助婦女基金會做的更大了。
甚至,她還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律師,給那種弱勢婦女同誌打官司,都不收錢的。
原來,出了海島黎麗梅才知道,外麵有那麼多女同誌,在經受著更恐怖的苦難。
而她在看了一例又一例後,再次做了一個決定,這輩子能救一個是一個,她會慢慢的一路走下去。
曆史,在某一個程度驚人的相似,黎麗梅終究是走到了上輩子的老路。
而薑舒蘭卻格外欣慰,因為這輩子的黎麗梅,她沒有像上輩子那樣,受儘磨難,但是她卻讓人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用終身來幫助彆人。
薑舒蘭做不到這個地步,但是她卻由衷的敬佩黎麗梅這樣的人。
提起黎麗梅小姨,安安的神色溫和了片刻,“嗯,小姨說了,帶我去首都見世麵。”
這些年,黎麗梅哪怕是在外麵,也沒和薑舒蘭他們斷了聯係。
相反,每年甚至每個月,鬨鬨和安安都能收到,黎麗梅從全國各地寄回來的禮物。
這也讓,他們兄弟兩人對這個小姨的印象極為深刻。
因為每次禮物裡麵,都有小姨的照片,是全國各地的照片。
小姨,好厲害啊!
這是,鬨鬨和安安從小在心裡麵就有的一個想法。
等送走了,安安和李姨。
那個曾經因為人多,不夠住,而後連續加蓋了三四間房子的院子,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薑舒蘭和周中鋒了。
她看著空蕩蕩的大屋子,有些傷感,“曾經這一張飯桌,有爺爺奶奶,我爹我娘,李姨,鐵蛋兒,鬨鬨,安安,還有你我。”
一共一口人的家庭。
如今,空了。
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了。
“也好,我們兩個好過下二人世界。”
他們結婚以來,除了第一年過過二人世界,後麵都是一大家子熱熱鬨鬨的。
周中鋒話剛落。
外麵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詢問聲,“媽,媽,中午吃什麼啊?”
“我都要餓死了,你不知道,我們教官不當人。”
這下。
薑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周中鋒忍不住笑了笑,“討債的來了。”
“還覺得孤單不?”
薑舒蘭搖搖頭。
要知道,鬨鬨一個可是頂十個人的,就他那一張嘴叭叭叭,能讓安靜的家裡,變成有幾十號人的感覺。
“你想吃什麼啊?”
薑舒蘭語氣有些無奈,但是又帶著幾分寵溺。
旁邊的鬨鬨一進門,從身後拿出兩個包裹,高舉在薑舒蘭他們兩人麵前。
“當當當當,我買了媽媽你最的那家烤鴨,還有爸你愛吃的那家夫妻肺片來下酒喝。”
“你們喜歡不喜歡?”
這——
薑舒蘭和周中鋒都懵了下,實在是沒想到,向來鬨騰不懂事的鬨鬨,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薑舒蘭瞬間說不出話了,她扭頭,“那我進屋去燒個湯,在卷點麵餅。”
等她進屋後,鬨鬨愣了下,“爸,我媽不喜歡啊?”
周中鋒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
“你自己想。”
“哦,那我媽肯定是覺得我買的烤鴨,沒有安安買的好吃,媽,我不管,你偏心。”
麵對吵吵鬨鬨的鬨鬨。
薑舒蘭那一絲傷感和感動也沒了。
她忍不住低低地歎了口氣,“滾去給我把碗盤子給擺上。”
“哦。”
鬨鬨朝著周中鋒擠眉弄眼,“我就知道,我媽最愛我了。”
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了,天天把愛掛在嘴邊,也不知道害臊不害臊。
周中鋒踹了他一腳,“去搬桌子。”
鬨鬨揉了揉屁股,“得嘞,我的老領導。”
“兒子這就去。”
嬉皮笑臉的去了堂屋,隻是,去了堂屋後,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看著那一排的凳子和空桌子。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揉了揉笑的發僵的臉,“你們剛走,我就有點想你們了。”
下一瞬。
聽著薑舒蘭喊他讓他去供銷社買醬油,鬨鬨頓時打起精神,嬉皮笑臉的答應了下來。
“媽,那你們等著我啊,可不許偷吃。”
聽到這話,薑舒蘭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快去。”
屋內一下子隻剩下了薑舒蘭和周中鋒兩人。
“還覺得安靜嗎?”
薑舒蘭搖搖頭,臉上的笑意還沒散去,“就鬨鬨那個鬨騰的性子,家裡怕是安靜不下來了。”
連傷感的時間都不給她。
“那我呢?”
周中鋒凝視著她,已經快年過四十的薑舒蘭,膚色依然白皙,眼尾的細紋不掩蓋她的風情,溫柔婉約,綽約雅致。
時光,在她身上似乎沒有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薑舒蘭愣了下,不期而然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深情的眸子,她突然釋然地笑了笑,“你啊,就算是所有人都走,你也不會走。”
父母會走,孩子也會走,但是她知道,周中鋒永遠都不會走。
她需要的時候,他也會永遠陪著她身邊。
這就夠了。
周中鋒沒說話,隻是輕輕地從背後擁著她,非常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凝視著她的側顏,陷入回憶,“這二十年來,我一直都在慶幸,慶幸自己當初去參加了那一場相親。”
薑舒蘭沉默了下,她低聲道,“我也是。”
她無數次感激對方,救她於水火,讓她有了一段正常的幸福的人生。
這輩子,她從來不後悔嫁給對方。
想到這裡,薑舒蘭輕聲說道,“周中鋒,我下輩子還給你當老婆好不好??”
“好,那周中鋒下輩子,也隻娶薑舒蘭!!”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想了好久要不要完結,這一章也被我刪除過無數次,考慮了很久。
這是舒舒和周周的故事,他們的一生幸福美滿,沒有遺憾,好像到這裡就可以完結了。
明天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