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重新熱過一次的飯菜不如先前那麼誘人, 盤子中的菜葉子蔫噠噠,各種湯汁看上去也有些粘稠。溫淺經過剛剛一番大起大落的心理,看著這樣的菜色更是沒了什麼胃口,隨便扒拉了兩口飯就放下筷子, 對著陸景洵說:“我吃飽了。”
看溫淺就著吃了這麼點東西, 想著等下進宮又要折騰一番, 陸景洵皺了皺眉,問:“一點都吃不下了?等下會餓的。”
溫淺抿著唇搖了搖頭。
“我去讓廚房重新煮點清淡的東西送來。”說著,陸景洵就要起身去吩咐下人。
要是再讓廚房煮一桌菜,等她吃完後不知會耽擱多久,想著太後還在宮裡等著自己, 溫淺趕緊拉住他的手,說:“我真的不餓, 早上起得晚, 吃了挺多東西的。”
陸景洵回頭看她, 半信半疑地問:“真的?”
見陸景洵似乎不太相信,溫淺趕緊將手舉到耳邊, 拇指屈著,其餘四指並攏, 目光堅定地看著他說:“我保證不騙你,而且我不會叫餓的!”
陸景洵見溫淺這副裝乖討好自己的模樣,嗤笑一聲, 抬手賞了她額頭一個爆栗, 說:“等會兒餓了記得說。”
溫淺趕緊殷勤地點點頭, 推說自己回房換衣服然後將陸景洵留在了外間。
雖然自小在王府裡養尊處優,但陸景洵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人,這些年在外麵沒有少吃苦,所以對飯食並不是太挑剔,趁著溫淺去更衣的空檔,抓緊時間就著這些口味一般的菜肴吃了一小碗飯。
溫淺出來的時候陸景洵也正好放下碗筷,打量了一眼溫淺的穿著,厚厚的大氅將她小巧的身形整個包住了,陸景洵滿意地拍了拍她的頭,心想:這小姑娘今天還算自覺,沒有讓自己操心。
明明已經過了正午,外麵的風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陸景洵讓下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和溫淺一起畢竟不像自己一個人,可以騎馬扛得住風吹,她這個小身板要真吹那麼久的風,估計晚上就能起風寒。
溫淺也還是能拎得清的,知道陸景洵是關心自己,也就乖乖聽了他的安排,坐著馬車和他一起進了宮。
太後臥病在床,在後宮裡也算是件大事了,所以溫淺、陸景洵他們趕到長樂宮的時候,這殿裡倒是熱鬨得很,三宮六院好幾個妃妾都在這裡上趕著獻殷勤,根本不像是養病的地方。
太後宮裡的公公特地得了吩咐,見溫淺一來,就趕緊上來行禮。
陸景洵看了眼殿裡的幾個嬪妃,攬著溫淺肩膀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對她說:“我就不進去了,我去找皇上商討朝事,等下要走的時候叫個下人來尋我,等我來接你。”
溫淺乖順地點點頭,許是覺得這樣不夠明顯,又補充了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看著陸景洵走出了長樂宮的大門,溫淺這才跟著這位公公往殿裡走。經過大殿的時候,溫淺感受到皇上的那些嬪妃都在打量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地對著她們福了福身,才繼續往太後的寢殿走去。
溫淺本以為所有來獻殷勤的妃嬪都被太後擋在了殿外,所以在太後床邊見到懷著身孕的皖貴人時她還是略有些吃驚的。
此時太後正斜倚著軟枕假寐,而皖貴人則安安靜靜地在床邊陪著她。
溫淺在距床邊五六步遠的地方站定,向太後福身請安道:“臣妾參見太後,參見皖貴人。”
溫淺的聲色其實很有辨識度,她剛一開口太後就知道是她來了,有些欣喜地張開眼,向溫淺伸出手,示意她過去:“阿淺來了!來,快過來,讓哀家瞧瞧你。”
哪怕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麵,溫淺覺得見到太後還是很親切,趕緊快步走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而皖貴人則很識趣地起身退到了一旁,將空間讓給溫淺。
太後確實有些想溫淺了,在溫淺去上關城之前天天進宮來陪她、儘心儘力地幫她養病,兩人相處一段時間後太後就看出來溫淺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又會討人歡心,實在是讓她喜歡得緊。
此時她拉著溫淺的手,左右瞧了半天,見她除了比之前瘦了些臉色什麼的倒也還不錯,這才放下心來,輕輕瞪了她一眼,嗔怪地說:“你這個丫頭真是不讓人省心。”
溫淺知道太後是好意,也不反駁她,隻是對她甜笑著,撒嬌道:“阿淺知道太後心疼我,我保證以後一定乖乖的!”
說罷,溫淺見太後還是彆開頭不看自己,於是繼續說到:“倒是太後,好端端地病了,才是讓阿淺擔心呢。”
溫淺聲音好聽,加上淨挑些太後愛聽的話說,哪怕是塊石頭都能軟化,更彆說太後本就不是同她真的生氣,無非是心疼她罷了。
恰巧在一旁的皖貴人輕笑了聲,勸太後道:“母後您就彆同王妃置氣了,明明之前還老是跟妾身念叨王妃呢!”
說罷,對著溫淺柔柔一笑。溫淺雖然那段時間經常出入皇宮,說起來今天還是第一次同這位皖貴人麵對麵遇見,聽到她剛剛幫自己說話,溫淺也回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不過她給溫淺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總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睛中有太多她看不透的東西。
不過皖貴人的話正好給了太後一個台階下,她伸出食指點點溫淺的額頭,感歎地說:“你呀……”
玩笑歸玩笑,溫淺見太後的精神似乎並不是很好,還是問到:“太後,你這病太醫怎麼說,沒有大礙吧?”
太後不在意地擺擺手,說:“沒什麼大礙,不過是人年紀大了之後體弱多病,最近變天受了寒,養幾日就沒事了。”
“倒是今日這樣的天氣,讓景洵把你帶進宮來,哀家反而有些過意不去。”
溫淺輕輕拍著太後的手寬慰她:“太後是長輩,我是晚輩,太後若是想阿淺了,阿淺定應當隨叫隨到的。”
太後欣慰地笑著點點頭,突然想到今日叫溫淺進宮是想同她商量正事的,於是說到:“今日哀家叫你進宮其實是有事同你商量的。”
溫淺抬手替太後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說:“有什麼事太後您說便是。”
“你覺得哀家讓你姐姐進宮如何?”
“溫晴?”溫淺拉被子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很快恢複自然。
太後點點頭,說:“你們是姐妹,應當是了解她的,哀家想聽聽你這個做妹妹的想法。”
“召她進宮是太後您自己這樣想的嗎?”
說到這裡,太後輕笑了聲,說:“這倒不是。你娘親沈氏明裡暗裡來同我說過好幾次,凝寒也跟我提過,你知道的你爹爹在朝中地位不算低,想送女兒進宮也是正常的。”
溫淺垂著眸子,說:“其實她們之前跟我提過,讓我來同您說這件事,不過我拒絕了。”溫淺下意識地不想和丞相府的人扯上關係,直接用了她們來代表沈氏和溫晴。
太後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頗感興趣地挑挑眉,示意溫淺講講其中的原委。
溫淺卻沉默了,她總不能說因為沈氏、溫晴針對自己而拒絕吧,那到時候太後問起她們為什麼要針對自己又該怎麼說,直接說出自己不是溫之延的血脈?
這件事情溫淺還沒有考慮過,她不知道太後知道事情的真相會有什麼後果,不知道這個後果會不會影響到她和陸景洵,所以溫淺不敢冒這個險。
太後還在等著溫淺的回答,整個寢殿就這樣安靜著,好半晌後,溫淺才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紅唇,低聲說:“因為娘親自小對姐姐很好,阿淺有些嫉妒,所以娘親讓阿淺幫姐姐一把的時候才會拒絕。”
溫淺說完,抬頭去看太後的臉色,不過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也不知道她是信還是不信自己這套托詞。
太後曾經是皇後,貴為六宮之主,如今新帝登基這麼多年一直是她在幫他打理後宮,要是溫淺這點心思她還看不透,就白活了這麼些年歲。不過她知道溫淺不是個壞心眼的人,既然這麼說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索性也不拆穿她。
“那你現在同哀家說說,讓溫晴進宮是好還是不好。”
溫淺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太後這裡肯定交代不過去的,在心裡思慮一番,說到:“阿淺自小養在落雪山莊,沒有同姐姐有過太多的相處,太後應該了解凝寒郡主的性子,若是她都幫姐姐說話,那想必沒什麼大問題的。”
溫淺雖然不想溫晴來膈應太後和皇帝,但是事到如今她也隻能順水推舟,而且他想了想溫晴那個性子,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想必是翻不起什麼大浪的,甚至還會招來不少麻煩,到時自會有人收拾她的。
太後沒有在說什麼,微微點了點頭,看向皖貴人:“你如今妃位在後宮中是最高的,既然阿淺說了沒什麼問題,你就按著你的想法來,這次給皇帝選秀的事宜就由你負責吧。”
看了眼溫淺,皖貴人乖順地低眉福身應道:“妾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