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內,鍵盤快速按下又彈起,發出一節節清脆的撞擊。除此之外,就是各人回避的沉默。
何川舟咳了聲,尷尬問道:“這是你們小老板的女朋友嗎?”
“額……”
幾位員工其實也不知道,但是又不能肯定地說不是,畢竟未來誰曉得。
何川舟轉頭向謝奇夢尋求答案,謝奇夢也可恥地沉默了。他意外發現他與賀決雲之間的友誼無比之塑料。
方起從眾人臉上看出端倪,叫道:“公私也太不分明了吧?賀決雲這是借職務之便把妹啊!”
何川舟理解道:“年輕人嘛。”
方起:“??”年輕人隨便發狗糧就可以被原諒了嗎?
·
副本內,賀決雲站在夏夏的家門前,低頭看了一眼。
屋裡的燈還亮著,從門縫底下透出。
賀決雲按下門鈴,然而門鈴是壞的,改成用手掌大力拍打。
粗獷的聲音從裡麵傳來,中年男人大聲問道:“誰啊!”
賀決雲說:“開個門。”
男人:“誰!”
賀決雲聲音低了一點:“街道辦。”
男人神秘地從裡麵探出一個頭,同時用身體把門抵住,意圖遮擋二人視線。
他表情很是疏離:“有事兒嗎?”
賀決雲摸出證件給他查看:“刑警。”
中年男人聞言聲音小了一些,氣勢也收斂了不少。
賀決雲從口袋裡抽出紙,假意比對了一下上麵的人臉,說:“就是你。認識丁希華吧?有事問你。”
“彆呀,他的事問我乾什麼?”中年男人警覺道,“他不會是報警了吧?”
賀決雲哂笑道:“你要是沒做什麼,怕他報警乾什麼?做賊心虛啊?”
中年男人急說:“那是他自願的啊!而且本來他們家就該出錢。我好好一女兒養得那麼大就給他們糟蹋了,我容易嗎?”
賀決雲說:“可是根據我們的走訪調查發現,你跟你女兒的關係,好像不是很好吧?”
“我是她爸,我怎麼可能害她呢!我們是一家人,什麼叫關係不好?”男人不假思索地反駁道,“外麵那些人的話能信嗎?他們就知道亂嚼舌根,懂個屁!”
賀決雲:“你覺得你合格了?”
中年男人:“當然!”
賀決雲不欲與他多說:“讓一讓,我們想跟夏夏聊聊。”
中年男人偏頭朝裡看了一眼,表情遲疑,腳下寸步不讓。
賀決雲好笑道:“怎麼,要我們站在門口,跟你聊你女兒懷孕的事啊?”
中年男人回過神來,說:“我女兒懷孕跟你們刑警有什麼關係?你們管太寬了吧?”
“敲詐和謀殺,跟我們有關係。”
“什麼意思啊?”
“丁希華的父親死了。”賀決雲說,“不看新聞啊?”
男人的臉色變化,由於皮膚黑黃看不出來,可是他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睛,以及開始顫抖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真實的情緒。
“這……這跟我們沒關係啊。”男人忙於撇清,問道,“他什麼時候死的,我們最近一直待在家裡,我們……”
他聲線還在打顫,身後響起了一道沉重的落地聲。巨響接連震動數次,並逐漸拉遠,仿佛什麼東西翻滾下樓,砸落在地,在安靜的夜色裡尤為突兀,幾乎震耳欲聾。中年男人的身體也伴隨著節奏打了個十分明顯哆嗦。
穹蒼的身影一直影沒在黑暗之中。聽見動靜之後,腳步挪動了一下,然後快速朝著樓下跑去。
賀決雲回頭看了一眼,沒捕捉到穹蒼的身影,選擇跟著中年男人衝進屋裡。
這一進去,他的腳步因為混亂的客廳而停滯了一秒。
從客廳到臥室的位置,有一條粗長的繩子。繩子中段被什麼東西給磨斷了,兩截就那麼擺在地上,而客廳的窗戶大開,窗簾正被風撩得不斷飛揚。
“啊——啊!”
中年男人趴在窗口,身體拚命朝下探去,嘴裡發著無意義的嘶吼。賀決雲聽見那淒厲的喊叫,終於明白過來,頓時全身寒毛聳立、頭皮發麻。他迅速轉身跑下樓,查看情況。
噠噠噠的腳步聲,配合著左右鄰裡密密麻麻的議論,將空氣灼燒得滾燙而窒息。
賀決雲根本來不及深想,他隻知道夏夏跳樓了。
當他跑到客廳窗戶的下方時,已經有一道人影蹲在傷員邊上。她手上有光線亮起,正在撥打急救電話。
賀決雲停在她身邊,問道:“怎麼樣!”
穹蒼點了點頭,同時對著電話裡的人說話:“地址:XX……一名女性,從四樓墜下,運氣還好,下麵有幾個雨蓬以及晾衣杆進行緩衝,初步檢查頭部沒有致命傷。但是她現在正在懷孕,□□有少量出血症狀,呼吸微弱,無法確定身上的骨折情況以及內臟出血的情況。附近沒有醫療專業人士,暫時沒有隨意移動。”
她的情緒很好地傳染給了身邊的人。
對麵的人說:“不要隨意移動,耐心等待醫生。傷者意識還清醒嗎?”
穹蒼冷靜地說:“清醒。”
夏夏睜著眼睛,裡麵水汽氤氳,瞳孔不停地轉動,從星空以及人臉上掃過。眼睛一眨,豆大的珠子直接滾了下來。
穹蒼握住她的手,拇指安撫地摸索她的手背,得到一點微弱的回應。
“夏夏——”
中年男人大叫著撲了過來,想要將女兒抱住。賀決雲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推開。
男人奮力掙紮:“你乾什麼!放開我,我女兒怎麼樣了!”
賀決雲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按在地上,低聲喝道:“夠了!閉嘴!”
穹蒼說:“有那發瘋的功夫,不如去門口接一下醫護人員。”
兩個大男人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的用處。一個跑向路口接人;一個清理現場,疏散人群。
不到五分鐘,停靠在附近診所的救護車就來了。雖然現在正值晚間高峰期,但過路的司機素質很高,有了一個示範的人,紛紛模仿,有序給救護車讓出了急救通道。
醫護人員扛著擔架,一路飛奔至夏夏身邊,對她展開緊急救援,火速將她送至醫院。
賀決雲開車跟在救護車後方,又一路跟著中年男人,來到手術室門口。
大門緊閉,護士來來往往,濃重的藥水味充斥在走道上。
中年男人頹喪地蹲在地上,用手揉搓著自己的腦袋,將原本就不大茂密的頭發搓掉了一團。
賀決雲踱步到他麵前,高大的身影罩在他身上,麵上陰沉如水,開口更是冷得發寒。
“現在有空說說了,你把人用繩子綁在房間裡是什麼意思?”賀決雲壓抑著怒火,克製住想一腳踹出去的衝動,“你還有沒有人性。那是你女兒,懷著孕呢。你是不把她當個人,還是不把自己當個人?”
中年男人低垂著頭,半晌才喃喃自語道:“我是為了她好,如果不是她要墮胎,我怎麼會這麼對她?”
端坐在休息位上的穹蒼轉過眼珠,麵無表情地瞪著他。
賀決雲給氣笑了,一個深呼吸:“墮胎是女性的自由。除非你自己長個子宮幫她生,否則你有什麼資格替她做決定?”
“可是她不能墮胎啊,醫生說她墮胎會很危險,而且以後都不能生了。”
男人黃色的臉上布滿皺紋,淚水在昏黃的燈光中盈盈閃爍。此刻混不吝的他終於有了點像父親的樣子。
“丁希華讓她去打胎,她就去打胎,她命都可以不要了,怎麼能這樣?我有跟她好好說,可是她瘋了,她已經被丁家人給徹底洗腦了!”
穹蒼插話道:“她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一句話讓中年男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了喉嚨裡。他有些心虛道:“剛才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