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白的家門口圍了一圈人,全是看熱鬨的左鄰右舍。人群中間,有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對著駱母和二姐駱銀破口大罵。
那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就是駱白的奶奶胡淑蓉,她是駱爸的後娘,隻生養駱從詩一個女兒。唐書玉是她唯一的親孫女,所以格外偏心。
原軌跡中,大姐毀容,父母痛心疾首,尋到唐書玉麵前想要個說法。唐書玉一徑哭泣,胡淑蓉心疼,不僅惱恨上父母,還怨怪到毀容的大姐身上。
大姐駱金和二姐駱銀都是父母收養的,在胡淑蓉眼裡就算不得她的孫女。
她跑到家門口撒潑,辱罵大姐心毒手狠。
罵她明知甘蔗園有大狼狗還把她乖孫女拐過去,本就圖謀不軌。罵她居心不良,自作自受,還把當時在現場的徐強喊過來作對證。
本來是受害者的大姐反而變成一個惡毒的壞女人,連同駱家也被質疑家風教養,經常被潑臟水。
胡淑蓉指著駱母的鼻子罵:“戴加賢你喪良心!從你嫁過來,我做婆婆的,有對不起你嗎?我心疼老大養家困難,所以獨居,不要你們養,不給你們添麻煩。可是你們怎麼報答我?我親孫女可憐我這老太婆孤零零才來陪我,這待不到兩天就被大丫頭毀容。你做姑娘時就看不慣詩詩,她長進有本事,嫁到大城市裡的好人家,你害不了。現在大丫頭嫉妒我親孫女就毀她的容,你們母女倆的心怎麼那麼毒啊?”
駱母有口難辨,她本來就是溫婉的性格,不會爭吵。每次剛開口就會被胡淑蓉堵回去,根本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
駱銀隨了駱母的性格,溫柔賢良,說話秀氣,聲音全被掩蓋在胡淑蓉的唾沫釘子下。
唐書玉的傷口處理過了,臉上的血跡卻沒有擦。看上去很恐怖,實際上處理得好,連個疤都不會留。
她沉默著掉眼淚,不說話。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還是城市裡來的,理所應當好教養。
在場的人瞬間打消對胡淑蓉和唐書玉的懷疑,心裡偏向她們,看著駱母和駱銀的目光就變了味。
駱父從其他地方調任過來,任西嶺村村長不到兩年,恰好遇到政策改革。
西嶺村的農業本就發展到一個階段的巔峰,需要的是農業改革。但村民自喜於過往傲人的成績,對政治不敏感,在‘下海熱’、‘創業熱’的90年代,對撲向沿海發達城市的人們嗤之以鼻。
發展到一個階段巔峰的農業沒有往上升的空間,駱父就被視為沒有政績的代表。村民不太信任他,而駱父哪怕眼光再卓越,一時也摸不準改革農業的方向。
圍觀的村民有一部分本就對駱父有所不滿,很快就偏向胡淑蓉和唐書玉。
這部分村民們竊竊私語:“駱金性格潑辣,讀書又不行,經常逃課,但是把人女孩子打破相就太狠了。”
“我早就看出來駱金心毒人壞,誰要是娶她誰倒黴。”
“胡嬸子為人很好,素質高,講道理。光是不跟兒子、兒媳住一起這點,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換成是我,不得供著哄著?”
駱白看了眼那說話聲音最大的女人,正是徐強的母親。
徐母見吸引眾人的目光,立刻敞開嗓門地喊:“駱金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你們都該知道。駱金是這樣,駱白也是這樣的不良少年。”
她最嫉妒駱白,也最看不順眼。駱金說到底是個女孩子,再討厭也夠不上眼。可駱白不同,他跟徐強同班,還比徐強小了兩歲。可人家就是聰明俊秀還懂事孝順,愣是把徐強比得一無是處。
徐母真恨死駱白,恨不得逮著機會就踩。她覺得要不是駱白,她兒子不會被襯托得那麼差。
“駱白上周還把我兒子的臉打破了,聽說課堂上總是頂撞老師,經常逃課跟舞廳小姐廝混。要我看,駱家幾個小孩就是看不得彆人好,根子就是壞的。那個駱白不好好教訓,指不定以後要進少管所。”
西嶺村位於南越省,南越省作為改革開放重點發展目標,後世成為華國經濟第一大省。但在此時,經濟改革才剛打響,省內大半人的思想不太開放。
頂撞老師和逃課已經是離經叛道的行為,何況跟舞廳小姐廝混?少管所更是句惡毒的詛咒。
徐母張口就來的汙蔑,令圍觀的人都露出嫌棄的表情。在他們看來,舞廳小姐等同於窯|子,進了少管所就是犯罪。
犯罪的人這輩子都沒出息,必須遠離。
不少人心中都在想著回家後要警告自家小孩,不要跟駱家人來往,尤其是駱白。
駱母氣惱於徐母對女兒、兒子的汙蔑,不由提高嗓音:“徐嬸子,張口就來的臟水可不能隨便潑!”
徐母假意道:“我也是為你好,兒女都是債。我這是提前告誡一聲,讓你好好教育,免得出事救也救不回來。”
“用不著你假好心!”駱金聽不下去,擠開人群衝進去指著徐母鼻子說:“徐強被打,那是他該打,他那個賤樣遲早也會讓人打死,我弟好心提前幫您教訓呢彆謝。去舞廳怎麼了?還有那叫迪廳。你兒子去得比誰都勤,哦對,徐叔去得更勤快。”
徐母氣得臉色鐵青:“你——”
駱白笑了一下,大姐這直來直往的,罵得真解氣。
徐母悻悻然不敢惹比她更潑辣的駱金,然而駱金對上胡淑蓉卻底氣不足,連大聲說話也不敢。
胡淑蓉自詡是個讀書人,以前住在一起時,立了一大堆規矩。大姐和二姐都得遵從這些規矩,不聽話就得挨打。她又會做表麵功夫,哪怕是虐待幼童,旁人反而誇她家風正、為人直。
她剛才說的那番話沒錯,隻是隱藏部分事實,立刻就贏得在場所有人的好感。
實際上,胡淑蓉不跟他們住一起是因為她不喜歡駱父、駱母,包括駱白幾人。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駱家掏空家底買來的,駱家每個月還會給一筆生活費。家裡有補品之類的好東西,第一時間送過去。
駱從詩上大學一切花費全是駱父承擔,她沒嫁出去的時候,最看不起駱母的出身。至於說駱金嫉妒唐書玉的相貌,更是無稽之談。
駱金沒打扮,皮膚被太陽曬黑,相比之下,當然會比不上會打扮而且皮膚很白的唐書玉。但是隻要觀其五官輪廓,就會發現駱金才是真正的好看。長開後,絲毫不比如今大紅大紫的港星差。
胡淑蓉目光冰涼,冷冷地刮著駱金:“金丫頭,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
“好。”駱金緊張地捏著衣角,駱母和駱銀分彆站在她身旁。
胡淑蓉:“你是不是知道甘蔗園有條大狼狗?”
駱金:“是。”
胡淑蓉:“你知道還帶阿玉進去惹那條大狼狗?我再問你,阿玉額頭上的傷是不是你推的?”
駱金:“是,但——”
胡淑蓉沒理她,轉向駱母:“戴加賢,你現在要怎麼做?你要駱金怎麼做才能彌補阿玉的傷口?道歉和賠償就不用了,我們家不缺這個。我想,我得跟女婿好好聊聊這件事。”
駱母當即就有些慌,連忙喊住胡淑蓉說好話。
她緊張的原因在於唐書玉的爸,唐鎮在月前替西嶺村拉了一條糖蔗銷售渠道。如果現在因為唐書玉惹惱唐鎮,說不定這條糖蔗銷售渠道就會取消。
駱父尋求改革的方向,從西嶺村的蔗糖業看到一條模糊的道路。
因食糖銷量好,村裡就有不少人種甘蔗,其中尤以郭通達種下最大一片甘蔗園。原先村裡的甘蔗都被鄰市一家製糖廠承包,但在不了解市場的情況下,村民仍舊擴大生產,導致供過於求。
後來村裡造了製糖廠,承包西嶺村的甘蔗,生產出大量食糖。一時間帶來的虛假繁榮,讓村民更卯足勁種植甘蔗。
糟糕的是營銷製度改革的風刮到糖業中,以前的企業模式是生產跟銷售互相不接觸。改革後,零售市場開放,然而企業缺乏營銷經驗、市場渠道和流動資金。
現如今,製糖廠積累大量食糖,無法出售,沒有資金。資金不足的情況下,隻能給村民打白條。這就導致其他村民不願意把糖蔗賣給製糖廠,但又沒有其他銷路。
故此,作為村長的駱父急需銷售糖蔗的渠道。
唐鎮恰好出現,解決燃眉之急。
原著發展,駱父即使有所懷疑,村民們卻不願意放過這頭肥羊,逼著駱父同意。事實上,唐鎮的確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真正的目標是西嶺村大片空曠的土地。
後世中,毗鄰西嶺村的海市、廣市迅速發展成為超一線城市。房價飆升,以至於兩個城市不斷擴大版圖,將周邊村落並入城市版圖中。
唯獨夾在中間的西嶺村因為環境汙染而被拋棄,哪怕被並入海市版圖,依舊沒人開發土地。直到後期國家開始整治環境,西嶺村才有了點起死回生的跡象。
唐鎮擁有銷售渠道一事,還沒傳播出去。
所以現在圍觀的人們還算冷靜,沒有完全一邊倒向胡淑蓉和唐書玉。
駱白撥開人群,擋在駱母身前,麵對胡淑蓉:“奶,光憑姑表妹一麵之詞就斷定是大姐害她,我可不服。您說大姐推姑表妹,但在我看來卻是姑表妹把大姐推到狼狗口中。要不是郭叔剛巧在,現在臉上被啃掉大塊肉的人就是大姐。”他目光漸冷:“姑表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