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莊禛遲遲不開始審訊,一是為了給梵伽羅施加壓力,二也是為了等待宋睿博士的到來。有鑒於梵伽羅是一名多重人格患者,其性格的多樣性和複雜性,其心理狀態的不確定性,本就遠超常人,一般人很難理解他的想法,也就沒有辦法突破他的心理防線。所以莊禛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請一個專業素養十分過硬的外援來鎮場。
莊禛從來不會高估自己,自然也不會低估對手。而根據僅有的幾次照麵來看,梵伽羅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對手。他性格詭異多變,行事毫無章法卻又滴水不漏,仿佛處處都是破綻,卻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
宋睿博士最擅長分析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於是莊禛將他請了過來。
通過藍牙得知宋睿博士已經到了,而且正在隔壁的監聽室裡看著,莊禛這才打開文件夾,準備進入審訊程序。羅洪拿出錄音筆,摁下錄音鍵。
梵伽羅本是左腿交疊在右腿上,此時也緩慢而又優雅地換了一個坐姿,變成右腿交疊在左腿上,與此同時,他轉過頭看向離自己僅有幾米遠的透視鏡,嘴角微微勾了勾。
站在劉韜身旁的年輕警員睜大眼睛,語氣驚訝:“副隊,他好像在衝我笑!他應該看不見我吧?”
“你是剛入職的菜鳥嗎?梵伽羅知道這塊鏡子是透視鏡,他這是在挑釁我們!媽的,這人有點邪性!”劉韜摸了摸自己半禿的腦袋,滿臉都是氣惱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梵伽羅看上去好像滿頭都是辮子,一抓一個準,但是唯有從警多年的人才知道,那些所謂的確鑿證據根本沒有辦法指控他的罪名,頂多隻能拘留他二十四小時。在這二十四小時內,他若是沒招供,那麼警局還得放他走。
“博士,這回能不能順利結案全靠你和隊長了。”劉韜眼巴巴地看向宋睿。
宋睿一頁一頁翻看梵伽羅的心理谘詢記錄,點頭道:“我會儘力。”
兩人打住話頭,隻因審訊室那邊莊禛已經開口了:“作為曾紅極一時的偶像明星,你如何評價自己?”
梵伽羅勾著唇角說道:“明星隻是一件外包裝特彆漂亮的商品罷了,一切都是做給彆人看的虛假的東西,沒什麼好評價的。”
“總不會所有東西都是假的吧?就沒有真實的一麵嗎?”莊禛語氣和緩地問道。
“真實的東西哪怕隻摻雜了一絲水分,那也是假的。”梵伽羅輕笑搖頭。
莊禛閒談一般問道:“你和高一澤是同一個組合的成員,對他應該有一些了解吧?那你怎麼評價他呢?”
“無從評價。”梵伽羅依然搖頭,唇角的弧度分毫未變。
莊禛還想把這種閒談一般的對話進行下去,宋睿已通過藍牙耳機吩咐道:“這一招對他沒用,從監控器裡看,他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我沒有辦法確定基準。你換一些尖銳的問題,試著去帶動他的情緒甚至激怒他。他現在心態很穩,我們要打破他的穩。”
莊禛靜默了兩秒,很快就放棄了現在的問話方式。
為了對付梵伽羅,早在這場審訊開始前,專案組就在宋睿的指導下確定了整個審訊的流程。首先,莊禛會用和緩的態度與梵伽羅閒談,問的也都是一些有關於生活方麵的無關痛癢的問題。在這個過程中,梵伽羅感覺不到威脅,給出的答案應該大多數都是真實的。
當他思考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時,他的眼珠會轉動,手指會無意識地摩挲什麼東西,腳尖會挪移,這些微小的動作都能為審訊者和心理學專家提供一個判斷他的話是真還是假的基準,從而確定審訊的方向是否正確。
另外,讓梵伽羅打開話匣子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接下來的審訊中,他會再難保持沉默,因為他剛開始說了那麼多,忽然一下子不說了會顯得很心虛。為了掩蓋這種心虛,他無論如何也會硬著頭皮說下去,這是一種思維慣性。一旦他說得多了,審訊者總能從他嘴裡獲得想要的東西。
這一招往往很管用,哪怕是泰班那樣的大毒梟也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出賣了自己。
然而現在,宋睿終於意識到,專案組把自己請過來對付一個二十出頭的小明星並非殺雞用牛刀,而是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