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羅用自己的磁場持續融煉著那些**的血肉和骨灰, 靜待周圍的幾人從巨大的驚駭中回神。
“她生那麼多孩子做什麼?”宋睿考慮問題喜歡從源頭抓起。
“為了青春、美麗、力量。”梵伽羅手裡捧著的罐子開始發燙。
“她的那顆魚形玉佩難道不能幫她實現這些願望嗎?”
“不能, 那枚玉佩的力量是長生,”梵伽羅補充了一句:“而且是限定性的長生。”
孟仲追問:“什麼叫做限定性的長生?長生就是長生, 還分限定不限定?她都已經長生了,還用祈求什麼青春美麗?她不應該一直都是年輕時候的樣子嗎?”
梵伽羅看向窗外, 目光有些放空,末了低聲笑了笑,嗓音裡透著一種罕見的惡趣味:“是誰告訴你長生與永葆青春是同一個概念?”
孟仲疑惑道:“沒誰告訴我, 但是這個還用問嗎, 長生就是永遠年輕地活著啊!”
梵伽羅低聲笑了:“正是因為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想, 所以祈求長生的人才那麼多。但其實長生僅僅隻是活著而已,你的身體依然會衰老, 腐爛, 可你的靈魂會被禁錮在這具日漸殘破的身體裡,不得解脫。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一定的法則運行, 沒有哪種力量是不受節製的, 包括長生。而限定性的長生則是指——如果我永生,你就能一直活著;如果我死了, 你也得死。明白嗎?”
宋睿略一思考就明白了, 似笑非笑地道:“所以祈求長生的蘇楓溪,到最後卻變成了一隻將腐未腐的怪物, 她被自己的願望和另一個人的願望同時束縛在人世,過得生不如死。”
“是的,如果要殺死她, 就得把限定她的那個人找出來一起殺死。”梵伽羅搖頭道:“每一個渴望長生的人,到最後都會變成軀體腐爛的怪物。除非他們能成神,否則永遠擺脫不了這種痛苦。”
“神是疥癬。”宋睿想起了青年的話。
“是的,一人成神,全世界陪葬。”梵伽羅露出不加掩飾的憎惡表情。他對“神靈”這兩個字存在極強的敵意。
劉韜日常喜歡看,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啊,成神不是好事嗎?為什麼全世界會陪葬?”
梵伽羅斂去眼中的冷意,徐徐開口:“你知道鯨落嗎?”
沒有文化的劉韜:“……什麼玩意兒?什麼落?”
宋睿解釋道:“當鯨魚死去的時候,它們會緩緩落入水底,像山崩星隕,這個過程叫鯨落。它們的屍體可以供養一套以分解者為主的循環係統長達百年。蛤蚌、蠕蟲、盲蝦、魚群,它們圍繞著這座腐肉建立起一座豐饒的王國。”
梵伽羅接口道:“一條鯨魚的死亡可以孕育出無數新生命,這就是能量的守恒、世界運行的法則。有死亡就會有新生,有增熵就會有減熵,一切都那麼井然有序,生生不息。死亡是結束,也是另一個開始。但是,如果一條鯨魚總也不死,並且越長越大,你能想象那樣的場景嗎?”
劉韜傻愣愣地搖頭:“想不到,沒見過。”
宋睿替他做出解答:“它會填平海洋,而海裡的生物,那些曾經以鯨落為生的蛤蚌、蠕蟲、盲蝦……它們的數量會越來越少,直至消失。當它們消失後,食物鏈的斷裂會導致更多魚群的消失,直至整個海洋隻剩下一頭巨鯨。而且你要知道,鯨魚的食量很大,一頭一百多噸重的藍鯨一口氣能吃掉三噸重的磷蝦,它會加劇海洋生物的滅絕。”
“對,神靈就是這樣的存在,而人類隻是深海中的磷蝦,最終會成為供養神靈的養料。神靈的生命永遠不滅,為了保持能量的平衡,彆人的生命就會被剝奪。”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劉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連連感歎:“我的媽,原來這就是成神啊!一個世界隻能供養一個神,他活,彆人就得死,這也太可怕了!難怪裡麵那些大能一旦成神就得飛升上界,因為下界根本就容不下他們了啊!看來玄幻也是有科學依據的!”
梵伽羅忍不住笑了笑,然後進一步解釋:“所以這便是蘇楓溪需要不停生孩子的原因。她需要青春,就得從彆人那裡掠奪,誰的青春最純淨豐沛,能最大程度地供她揮霍?”
“自然是剛出生的嬰兒。”宋睿恍然大悟。
孟仲卻搖頭道,“那她可以找彆人的嬰兒,何必自己生?她可不是什麼善人,總不至於說對彆人的孩子下不了手吧?”
“道家有一門邪術叫換命,既把彆人的命換給自己。一個不相乾的人,你拿走他十年壽命,換到自己身上隻夠用五年;但若是用血親的命來換,十年就是十年,絕不會少一天,這種血繼的力量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是用彆人的孩子延續幾個月的青春還是用自己的孩子延續幾年的青春,這一點根本不用考慮。”梵伽羅手裡的陶罐開始劇烈顫動,把蓋子頂得哐當作響,它仿佛也能聽見這些殘酷至極的話。
孟仲嚇了一跳,略略思索一番,心裡又是一陣發寒。
“近幾個月她就生了八十一個孩子,那她以前到底生了多少個……”孟仲沒法再說下去了,他覺得惡心!那個女人的美麗麵孔竟然全都是用自己的親骨肉換來的,這也太可怕了!
“這八十一個孩子可不僅僅是用來交換青春美麗的,還有力量。具體的情況我看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把孩子生下來的,我也探查不到,我被一股力量阻擋了,它很強大。”梵伽羅仔細回憶一番,沉吟道:“這股力量與孟局長上次交給我的那管藥劑應屬同源,都是純粹澎湃的生命之力。”
孟仲腦子一轉,頓時有些回過味來了,蘇楓溪超強的生育力恐怕也是吃了某種藥劑所致!世界上竟然有這麼邪乎的藥,太惡心了!
“生命力,生育力,有點意思。”宋睿玩味地笑歎。
劉韜心裡跟貓抓一樣,急忙追問:“梵老師,那她是怎麼實現青春美麗的?難道把這些瓶瓶罐罐裡的東西攪和攪和吃掉?嘔!”他剛說完這句話就把腦袋伸出車窗一陣乾嘔。娘的,太惡心人了!
“自然不是。她具體是怎麼做的,我探查不到,她的記憶被那股力量封禁了。”梵伽羅遺憾地搖頭。
“那這次回去我們怎麼對付蘇楓溪?”孟仲憂心忡忡地說道:“她的命和彆人是綁定的,不把這個人找出來乾掉,我們也奈何不了她吧?媽的,他們還真狡猾啊,懂得給自己上一層保險!”
梵伽羅搖頭道:“這不是上保險,隻是掌控人的一種手段。我賜你永生,我活著你就能活著,所以你得拚儘全力為我做事,是這個意思。”
“靠,那就更惡心人了!”孟仲由衷感歎:“看來蘇楓溪也是個可憐人,但是她再可憐,我們還是得想辦法對付她,不能放虎歸山。”
梵伽羅拍了拍手裡的罐子,解釋道:“辦法在這裡。一個人若是犯了人命,身上會留下罪孽的黑氣,但他若是殺了血親,那黑氣會變成血色,我們靈者通常管它叫血孽。血孽多到蘇楓溪那種程度的人我還從未見過,所以我才會說她罪孽深重。血孽是長生的克星,即便不把控製她的人找出來,我也有辦法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