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 這是哪家的小公子, 出來玩和下人走散了?”
暝秋抬頭,漠然地看著麵前圍上來的兩個男人, “有事?”
“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哥哥帶你去找你家的大人好不好?”男人笑了聲,伸手就要去摸男孩的頭。
“不好。”暝秋皺眉,偏頭躲過伸來的手,抱著妹妹轉身就跑。
“嘿這小孩, 跑得倒是挺快。”高瘦的男人挑眉, 複又朝同伴笑笑,“怎麼樣?”
另一邊的中年男子搓了搓下巴,“我看是不錯。”
“那就這麼定了。”
“彆急,仔細打聽打聽,彆是哪家的公子哥, 出了事我們擔不起。”
“我知道。”
……
這是離開孟澤森林的第五天, 五天前, 那群白虎妖在孟澤森林落了窩。就在墨雲院子的地方,建了新的宮殿。
葫蘆洞回不去了, 整片森林都是白虎, 暝秋隻得抱著妹妹去南雲。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可他避開白虎妖, 找了三天三夜也沒有找到半分蹤跡, 隻在須溪邊上, 嗅到了些人類的血味。
或許是進山的獵人、砍柴的樵夫,或許……
暝秋抱著柚子,在森林邊緣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他便帶著妹妹朝南方走去。
六七歲的男孩抱著一隻成年雌獙很是費力,但他沒有鬆手,一路上緊緊地把妹妹抱在懷裡,不管是趕路休息還是進食,都沒有鬆開。
他是邪妖,不容於人間,也不容於妖界,如果不儘快投奔道南雲獙族,下場和墨雲寧曼卿沒什麼兩樣。
柚子也沒有說話,她安靜地趴在哥哥肩上,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著從前院子的方向。
這幾日她吃得少,精神萎靡皮毛毛糙,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癡癡地望著來時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望些什麼。
趕了五天路,暝秋帶著妹妹跨入了森林外第一個大城。看著滿街喧囂的場景,從未接觸過人界的男孩迷茫地站在了原地。
這就是……人類住的地方?
他要做什麼……
暝秋低頭,對上了妹妹同樣懵懂的眼神。
說到底,他不過是剛剛化形了四個月的野獸罷了,很多方麵都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得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甚至連怎麼和彆人交流都不太懂。
就像寧曼卿說的,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在他的眼裡,外麵的世界就是更大的孟澤森林,從來沒想過原來會是這麼副場景。寧曼卿從前也給他講過一些,但到底沒親眼見過,總是抽象的很,沒有一點具體概念。
想到寧曼卿,男孩瞳孔裡的光亮黯淡了一些。
找不到……真的沒有了麼……
……
“僅僅是那隻小狗與我親近,便招來了殺身之禍。若是它的親人前來尋仇,又傷了我們,我們再去報複,如此循環,何時才能停止?”
“能咬死柚子的妖怪,一定很厲害對不對?那麼如果哥哥去替柚子報仇,你知道這是多危險的事情麼,很可能他會受傷,甚至死去。”
……
不是的,他沒有想到真的會引來什麼大妖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沒有想……沒有想給他們帶來什麼麻煩。
男孩低著頭,陌生的酸澀感湧上鼻尖。他咬著下唇,牙齒磕幾個牙印,將唇瓣咬的一片青白。
天地之大,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又有哪裡可以去。隻有懷中的妹妹讓暝秋還能感覺出一些溫度。
那個曾經被他視為囚籠的院子,被付之一炬。
再也沒有什麼束縛著他了,再也沒有誰逼迫他讀書了,再也沒有人和他搶奪妹妹注意力了。
他自由了。
春天離開的計劃,提前了大半年。
可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
暝秋抱著妹妹,忽然聽到“喵”的一聲,一轉頭,隻見對麵陰暗的巷子裡,蹲著兩隻野貓。
暝秋聳了聳鼻子,目光沉沉地朝兩隻野貓看去。
好,就先住那了。
不需要他出手,柚子對著兩隻貓齜牙咧嘴了一陣,立刻把貓嚇得尖叫逃竄。
暝秋雖然不知道這個巷子是乾什麼的,但既然有貓住在這裡,那應當還算是安全的。
這是在森林裡就養出的本事,就如蟲子多的果子一定好吃一個道理。有野貓待過的巷子,比起滿是成年人類的客棧更能讓他安心一些。
男孩抱著妹妹靠著牆壁坐下,偶有幾個路人路過,奇怪地朝他張望一眼,他也不理會,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柚子蹲在旁邊,下巴擱在哥哥腿上。暝秋伸手,偶爾給妹妹順一順身上的毛。那雙手和人類稚童無異,很小很白,覆在柚子身上的時候,幾乎沒有重量。
他坐在地上,靠著牆壁,衣服沾了灰,等休息夠了以後,就繼續往南走,走累了再找個有貓狗待過的地方休息。
這一路,一路的繁華喧鬨,一路的光怪陸離。男孩低著頭,誰也沒有搭理,誰有沒有詢問,看著腳尖一步步地朝前走。
他不知道怎麼出去,也不知道可以詢問,靠著本能往前走,有字的時候暝秋就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但是沒有明顯標注時,他便格外警惕。
這是第三處沒有字標的地方,是第三個暝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地方。
“咕咕……”
柚子動了動耳朵,目光看向四周。她驚愕地發現,整條街上,掛著許多籠子,籠子裡麵關著各種各樣漂亮的小鳥。
暝秋腳步一頓,找了個拐角躲起來,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麵那條“鳥街”。
這是不管在魔妖界還是森林裡都沒見過的景象,那麼多的鳥,分門彆類地關在一起。大的有鷹,小的有相思鳥,都被關起來掛外麵。
男孩看著一個男人在店鋪前說了兩句什麼,一手交了錢,一手提這個鳥籠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