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不論是勝利的那方還是戰敗的那方,都出了全力來準備筵席,從上到下沒有一隻妖落得清閒。
於是可以看見這樣的一幕,被稱為殺戮之神的少女,手上托著小象似的兩大缸的酒,頭上頂著二十隻碗碟,和黑衣黑發的左護法並肩走在回廊上。
左護法手裡拿的是掃帚。
“辛苦了。”他在回廊口遇見的緋柚,得知去的地點有一段路徑相同,便順路一起過去。
“辛苦了。”少女抬眼,望著自己頭上有點歪斜的碗碟。
嗯,好像要倒了。
走廊迎麵跑來一群抱著綾羅綢緞的小姑娘,最後一個跑得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左砂連忙騰出手扶了一把,“不許在走廊上奔跑,好好走路。”
小姑娘沒理他,直接跑掉了。
左砂皺眉,也不好再把人拎回來訓斥。他轉頭對緋柚道,“昊山不愧是最大的獙仙族,我昨晚查了庫房,裡麵珍寶數不勝數。此次大捷,王一定很高興。”
“嗯,哥哥一定很高興。”
“到時候領賞,你有什麼想要的麼。”
“左砂有什麼想要的麼。”
“沒有。”
“我也沒有。”
左砂瞥了眼她,“你為什麼老是重複我的話。”
“巧合而已。”到了分叉路,緋柚抬腳往右去,利索地道彆,“再會。”
“再會。”
說起“左砂”,是從前的部族裡麵,一起生活的孩子。
胡村之後,緋柚靠著“老祖宗”的神藥拉回一條命。
緋暝秋按照原先的計劃,帶著妹妹在孟澤森林的北方找了片相似的森林安頓。
前麵一百年,除了暝秋瘋了一樣的修煉,性格似乎有些扭曲以外,彆的都還算正常。
像他這樣的小妖,無法像大妖那樣,殺了彆的妖精吸取功力,最多隻能殺兩隻有點靈氣的野獸。大部分時間,都和仙妖一般,靠著吸收天地靈氣來提升修為。
柚子身邊隻有哥哥,她自然是哥哥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獙獸既然被冠上了神獸的名號,除了本身獸形上的優勢以外,修行起來也是一日千裡。
尋常的野妖百年化形就屬難得,到了柚子這裡,八十歲不到便劃出了人形。
可惜人形還是個小娃娃。
而那時的暝秋,已是少年模樣。
這樣寧靜的一百年很快過去,妖獸雖然孤僻,但絕不可能銷聲匿跡到一輩子都無法被同類發現,尤其是兩妖修為極低,根本沒有躲藏的能力。
理所當然的,北邊的邪獙妖在一次巡邏的過程中,發現了這兩個孩子。
這些年年幼一輩的邪妖們關係還算融洽,既是同族,守衛就帶上這兩個孩子回了部族。
不過邪妖究竟是邪妖,關係再怎麼融洽也不可能上下一團和氣,就連人類這種講求和善的動物,在聚集起來之後,都少不了錯綜複雜的醃臢事,邪妖們又如何能超脫世俗。
暝秋那一張精致又妖冶的臉引起了族中人的注意,獙獸總是嫉妒心強烈的動物,他又不是雌獸,很快遭到了排擠。
危險的任務、私下的折磨、排擠和冷落,這些無一例外的都壓在了暝秋身上。
相反的是,柚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優質待遇。
美麗的雌獸稀少如斯,哪怕她如今修為淺薄,連成熟的人形都沒有,依舊被不少關心後代的長老們捧在了手心。
靈丹妙藥,美味佳肴,金銀珠寶,隻要是族裡有的東西,她一旦開口,就都能得到。
這本該是族中雌獙的正常生活,可對於從小在野外生活的柚子來說,愈加的忐忑不安。
金銀珠寶那些她要了沒用,於是隻偶爾求一點治療用的傷藥,藏起來偷偷帶給哥哥。
“你服個軟不就行了。”同為少年的左砂攙著緋暝秋回來,少年傷痕累累,走路姿勢一瘸一拐,顯然腿上受了傷。他咬著牙,微垂著眼。
聽到左砂的話,他嗤笑了聲,“我哪裡沒有服軟?”
“三長老願意關照你,你為什麼不答應。”左砂空出的那隻小臂上也被削下了塊皮肉,此時鮮血淋漓,紅色的血順著指縫流到地上,蜿蜒了一地。
這次任務凶險異常,明顯不是他們這個等級的小妖該接的,可最後還是分到了他們手中。
“彆開玩笑了,”前一刻還笑著的少年冷下了眸子,“那種事情,你願意?”
“不願意。”
“那就彆讓我去做啊。”
雌伏於彆的雄性身下,他還是寧願現在的生活。
“乾脆把臉割了好了,”左砂提議,“這樣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了。”
緋暝秋挑眉,“你敢打老子臉的主意?”
“你在意的東西還真是多。”左砂瞌眸,“軟肋太多了,可不適合在這裡生活。”
暝秋扯了扯嘴角,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遠處一聲脆生生的“哥哥!”
左砂鬆了手,往旁邊退開兩步。
嗯,第三個軟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