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這麼想著,肩膀一痛,被尖利的獠牙咬出一對血窟窿。
緋柚僵住,感受著脖頸處男子噴灑出的急促呼吸。
她怕亂動又惹哥哥生氣,就乖乖趴著一動不動。半晌那獠牙從皮肉裡抽了出來,耳後傳來低低的聲音。
“我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
傷口處有瘙癢的觸感,被男子的手指輕輕劃過,他開口,“讓你殺了灰雄?”
緋柚咬唇,當初的任務確實不是這樣。
緋暝秋清楚妹妹的斤兩,要求她儘量拖住灰雄,但也不必太過勉強,秘境的出口是他親自封印的,不會那麼容易讓灰雄逃出。
可緋柚違背了他的命令,不管不顧使的全是殺招,擺出了副決一死戰的架勢,一頭撞上去送死。
“說話,嗯?”他撫過妹妹脖子上的一圈紫黑,那是被灰雄掐出來的痕跡,黑紫的顏色在少女的肌膚上分外刺眼,看得緋暝秋呼吸又重了幾分,滿腔殺意。
“我……”緋柚張了張口,最後低下了頭,啞口無言。
“委屈?”緋暝秋捏著妹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四目相對,少女那雙狐狸眼霧蒙蒙一片,睫毛一眨,積蓄的淚珠滾落下來滴在了緋暝秋的手上。
燙得緋暝秋手指一顫。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一腔戾氣都成了無奈。
“不哭不哭,”歎息著將人摟進懷裡,緋暝秋將下巴抵在妹妹頭上,“哥哥同你鬨著玩呢,彆哭。”
緋柚咬著牙,緊緊貼在哥哥的胸口。
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哭。
總是這樣,自作主張的行動後給哥哥惹了麻煩,到頭來又要讓哥哥為她的任性善後。
緋柚控製不住的想,如果當時哥哥晚來了一步,自己真的死在了穀底,不,如果她在遇見哥哥之前就和母親一起死在了雪地裡,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不一樣。
哥哥不會沒有了尾巴,不會招惹上白虎,不會遇見讓他憎恨的舅母,也不會進入人界飽受欺淩……
緋柚陡然發現,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隻是緋暝秋沉重的包袱而已。
她討厭自己,討厭什麼都不會的自己,更討厭明明是個廢物還總是自怨自艾的自己。
為什麼總是要想這些,如果她能像彆的女妖一樣,露出討喜的笑容,還能讓哥哥看了舒心一些,而不是像現在,明明是她的不對,還要哥哥放低姿態來哄。
真是矯情透了。
緋暝秋胸口觸到了一股濕熱,他無措地抱緊了妹妹,“剛才是哥哥不對,我知道柚子是想幫哥哥的忙,是哥哥不好,不該遷怒柚子。”
緋暝秋在外如何的尖酸刻薄,到了給妹妹說軟話的時候,也不免如普通的哥哥一樣,有些嘴拙。
“彆哭,你想要什麼哥哥都答應你,”他蹭了蹭少女的發心,“哥哥以後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
彆哭……
緋柚壓抑著喉中的抽噎,雙手緊緊攥著緋暝秋的衣袍。
不許哭。
她咬著牙將淚水逼回去。
再哭又要惹哥哥心煩了,不許哭。
“這才對。”緋暝秋看著從懷裡退出來的少女,雙眼通紅,卻已止住了淚,也再無一點悲傷的神情。
他舔去妹妹臉上的淚痕,笑道,“把眼睛都哭紅了可就不美了,以後不要再這樣折騰自己了。”
“是。”緋柚垂眸。
不許哭,你這個廢物。
緋暝秋見妹妹不再難過,眉眼舒緩了一些。他撥開少女的長發,“來,哥哥幫你舔舔傷口,很快就不痛了。”
“好。”
兩妖耳鬢廝磨一陣,片刻後氣氛鮮活了起來,緋暝秋抱著妹妹看了尚衣局新製的王袍,一件一件試給妹妹看。
被緋柚誇讚兩句後,掩著唇吃吃笑了出聲,若不是考慮到妹妹身體吃不消,還打算連同她也一起拾掇。
鬨到了天亮,才擁著緋柚在新的王殿裡沉沉睡去。
緋柚睜著眼睛,近在咫尺的哥哥在睡夢中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可她竟是感受不到一點喜悅。
從一個宮殿換到另一個相似的宮殿,從統領西北的妖物變成統領天下的邪妖,努力了千年的目標好不容易達成了,她卻並沒有覺得和從前有什麼不同。
快樂麼?
有什麼地方是能感受到快樂的。
興奮麼?
常年的戰事加上和灰雄的那一戰,耗費了太多精力,怎麼可能有力氣興奮。
哥哥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開心呢。
緋柚低頭,貼上了男子裸.露的胸膛,睜著的狐狸眼裡一片茫然。
罷了,哥哥覺得開心的話,那麼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她閉上眼睛,額頭抵在了男子的胸口。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無理取鬨的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