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啟唇:“鎮!”
神聖的力量充盈擴散——
轟!!的一聲宛如重嶽狠狠砸下!
天縫竟眨眼間就小了一圈,被壓榨出來的黑氣翻滾如墨。
“收!”
三色防護罩升起。
寧刃把給他木偶和零食的夜鷺也護了進來。
他不知為何,有點不敢看這隻生靈的眼睛,或許是他將生靈送他的木偶弄壞了吧……
寧刃看著魚安:“本源黑氣?”
魚安注視著他良久,笑了笑,“嗯。”
他召來一縷水,把自己的手洗乾淨,才跟以前一樣握住寧刃的手腕,隻是這次不是跟小時候一樣牽手。
他把寧刃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
寧刃第一反應是把本源黑氣提取出來消滅,但很快他發現,本源黑氣竟然已經完全和魚安融合在了一起。
要滅了本源黑氣,就要殺了魚安。
魚安見恩人又抬起了頭,就明白恩人也已經發現了這個情況,他眼睛和最初相識的時候一樣乾淨。
“我發現這東西在我體內的時候,就想著要自殺了。但是每次都會被赤星乾擾的失敗。”
最開始,本源黑氣隻是跟他暫時綁定,但自打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自殺不了的時候,他就開始主動嘗試和本源黑氣融合。
當時赤星還在封印裡,給了他足夠的融合時間。
赤星破封而出他還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殺了他,本源黑氣大損,它自己的那隻主動引爆的眼睛也永遠都彆想靠著本源黑氣長回來了。()
天縫此刻瘋了似的開始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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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
‘趕著送死的蠢貨!’
‘你以為的恩人他從來都不記得你!惡心!’
魚安恍若未聞,他有點歉疚。
“對不起恩人,我知道你不喜歡傷害生靈,但現在隻能這樣做。”
寧刃:“你會死亡。”
魚安堅定:“殺了我。”
寧刃的掌心感受著眼前這個陌生生靈跳動著的心臟。
垂眸:“好。”
一股很溫暖的力量席卷了魚安全身,他感覺到了困倦。沒有痛苦,沒有流血,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和快速到來的死亡。
魚安心想。
恩人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或許是神。
死亡在他手裡也變得跟沉睡一樣舒適。
魚安,連讀是元。
阿元,恩人。
這兩個字貫穿了一條小魚不長的生命和幾乎所有快樂的回憶。
魚安倦怠的閉上了眼。
聲音很輕地說:“……好可惜…還是沒有和恩人一起去看遼闊的大海。”
如果這是一場夢,他希望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發現自己隻是一條在海裡無憂無慮玩耍的普通小魚。
偶爾會遊到潛水灘偷偷往岸上看,把記錄了他歌聲的海螺——是恩人說過的一種神奇生物,放在沙灘上。
恩人就在岸上的小屋裡住著,然後照舊拿走有他歌聲的海螺放在枕邊。
夢的太好太虛幻,他在微笑裡終止了生命。
魚安變成了小藍魚,躺在寧刃的掌心,根本沒有吸收到負麵情緒轉化為能量的本源黑氣仍舊孱弱的像條蚯蚓。
寧刃掐住本源黑氣的命脈,在天縫的嘶吼裡,徹底泯滅了它。
‘啊啊啊啊——’
天縫眼睛紅的滴血,劇痛轉瞬席卷,每一根觸手都疼的蜷曲,這種痛深深刻進了它的靈魂裡,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一個連神都沒有的小世界裡的臭魚,螻蟻一樣的存在,竟然……!
從最初的布局開始,它選錯了人,一步錯,步步錯!天縫恨極。
夜鷺得了喘息的機會,扶著碎石頭站了起來。
寧刃從樹上下來,把小魚遞過去,認真道:“幫我拿著它好嗎。”
他在衣服裡掏了掏,“還有這顆小草。”
夜鷺猛然像是回到了之前,給自家崽兒收納玩具的時候。她本能地點頭,伸出手,掌心裡立即多出來一顆蔫噠噠的小草和小藍魚的身體。
寧刃還想把壞掉的鳥崽木偶也掏出來,但手指頓了下,心虛的沒敢拿。他假裝無事,扯了下衣角,走到被半神格鎮壓的天縫旁邊。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
心裡開
() 始溝通天道:“神格隻有一半,我引爆神格殺掉它,就沒有力氣修補這裡了,隻是把它趕出去的話,我還有力氣把這裡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天道意識的聲音聽起來極其虛弱。
“你可以把它趕出去,半神格完善成神格後,它就不會來了。”
寧刃:“那你可以幫忙把大陸死去的生靈全部複活嗎,變成之前的模樣。”
天道意識:“曆經萬萬年的演化後,這裡還會出現新的生靈。如果你用自己的力量換取大陸生靈恢複,那麼神格破碎,此世間又講麵臨無神境況。怪物還會入侵。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讓所有生靈都恢複嗎。”
寧刃:“小草說,這個世界是我們共同的家,家是要守護的,但不能隻有我守護。”他將一切生命視若平等,也把自己的生命與小草等同,“我可以,他們變得強大起來,也一樣可以。”
“而且……”
初生的神祇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他情緒沒有什麼變化,但心臟其實從離沿河岸越來越遠、鳥團子木偶開始說話那會兒就開始就很難受,漲而酸。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比起哭亂流離和死氣沉沉,我更喜歡看這裡充滿生機。”
他不喜歡小藍魚在他手裡失去呼吸的感覺,於是便將這個當成了自己心臟怪異難受的理由。
天道意識靜了片刻。
“神因守護和祈願而存在,放棄眼下,你神格完善後,生靈還會出現,這裡仍舊充滿生機,你守護它們也是一樣。”
這是天道第一次跟他說神存在的原因,它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什麼,隻是讓他努力在金色河流裡吸取力量塑造神格。
在此之前,寧刃隻以為自己跟許願池裡的大烏龜沒什麼太大區彆。
寧刃沉默幾秒:“如果今天我放棄守護一顆小草,以後也可以放棄守護更多的生靈。”
天道沒有再說話了。
它默認了寧刃的選擇。
他們意識交流很快,不過現實中的十幾秒而已。
寧刃在天縫的怒吼聲中抬手,一步一步踏空而起,半神格壓榨著,把天縫吞掉還沒來得及消化的血氣搶奪出來。
與此同時,蘊含的磅礴力量舉托著天縫,朝著天空的裂隙退去。
寧刃低聲念了句什麼,隨著掠奪來的血氣越來越多,神格開始逸散出柔和的金光,順著那些血氣飛去,融入無數屍體中。
神格的光芒驅散了大陸籠罩的黑氣,地麵奇跡般的開始泛起青色,因為黑氣而死去的生靈開始複活。
戰死的勇士、被汙染的族人……
死寂的大陸上逐漸染上了生機。
他們茫然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天空上的決戰。
那個背影是。
“寧先生?”
“我不是死了嗎?”
梵澤猛地呼吸一口氣,震驚的看著四周,神跡從沿河岸開始蔓
延(),像是灰白的世界陡然染上了迤邐的色彩。
他親眼看著聞光死氣沉沉的臉變得紅潤起來。
梵澤目光轉向天空?(),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老師…真的成神了……”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他們在醒來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沉默地握著自己手裡的武器。
這已經不是部落存活,而是大陸存亡的戰鬥。
他們仰望著蒼穹,狂熱而崇敬的眼神全數落在一個清雋修長的背影上。
半神格輕輕顫動,有些暗淡。
即將接觸裂隙的那一刻,寧刃下意識抬頭,對上了久久未曾咒罵的天縫。
天縫的眼珠詭異的轉動著。
驀地。
一條觸手刺穿了寧刃的心臟——
滴答。
金色的血液墜落在地麵。
“不——!”
下方陡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喊,夜鷺瞳孔驟然擴大,一瞬變得猩紅,凶戾獸性儘顯,不顧一切地往上飛了過來,但卻被寧刃下意識揮手攔下。
天縫瞥了一眼,不太在意,它似乎對自己這次的失敗已然認命,但一點都不想讓寧刃好受,觸手在寧刃心臟處轉動了數下,殘忍而惡毒。
‘區區半神而已,如果不是那條魚,你真以為自己可以這麼輕鬆地驅趕我?而且你真的很蠢,明明可以活下去,卻偏偏犧牲自己,把這些螻蟻複活,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愚蠢的神。’
它的聲音不加遮掩,傳到所有複活的生靈耳中。
寧刃緩了許久,才在劇痛裡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掩唇咳出幾口血。
他想說些什麼,但沒有說出口。
他垂眸看著。
恢複的生靈尋找著自己的親人,尋找著自己被災難覆滅族地,依偎著,哭泣著,擁抱著,然後膽怯地看著天空沒有結束的戰鬥。
最終所有想說的隻變作了五個字:“安心回家吧……”
神格把天縫推了出去,天空的縫隙瞬間修補完畢,被侵蝕的大陸恢複成原來大致的樣子。
那熠熠閃光的半個神格在某一瞬間轟然破碎。
破碎的心臟流出來的神之血變作無數細小金光落在萬物生靈上,有些則墜落進入大陸的裂隙深淵,不知道落到了哪片湍急的河流海域。
寧刃開始驅趕天縫前,低聲念咒語會把他的身體也變作能量反哺大陸。
在身體消失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於是他走到被攔在空中的夜鷺身前,從懷裡摸出來一個木偶。
這次是真的木偶了。
寧刃歉疚:“對不起,我把它弄壞了。”
夜鷺似乎是想摸摸他心臟處的傷口,但又怕碰疼了他,指尖發著抖停在他心臟前,嘴唇也在抖。
“……疼不疼?”
寧刃想說疼,但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改口,“不疼。”
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
寧刃
() 語氣有點慌,“我不是故意把它弄壞的,它衣服上秀了你的願望,我隻是想幫你完成,謝謝你送給我的食物和衣服。”
鳥團子的衣服上秀的是:
希望阿元早早回家,平平安安。
“我滴血上去,它活了,但是沒多久就變成了這樣,我想或許它就是你的幼崽,隻是比較奇怪,還是把它送回來比較好,但……”他抿了抿唇,“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實現了你的願望。”
夜鷺把小木偶接過來。
“不算。”
她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有尖刺劃破肺腔,紮的她痛不欲生。
“你沒有弄壞它,可是我的孩子他沒有平平安安。”
寧刃快消失了。
她沒忍住伸手抓住寧刃的衣服,可攥住的自己一針一線縫製的衣角也很快變成了虛無。
寧刃心情低落:“對不起,這個願望我好像實現不了。”
不是。
我的孩子就是你。
“我是不是注定留不下你,”從上次強製鎮壓天縫開始,夜鷺哽咽,泣不成聲:“說些什麼…我的孩子,你說些什麼……”
不要以神的身份,不要以這樣遺忘歉疚的神情,不要以這種無所不能的英雄姿態,而隻是以她養大的幼崽的身份。
寧刃卻以為她是在說那個木偶鳥崽。
他想了想,一邊回想,一邊模仿著木偶鳥崽的機械聲音,有點磕磕絆絆的重複:
“愛媽媽,要愛媽媽,替我,陪著媽媽,保護媽媽。”
“陪著媽媽,保護媽媽……”
“愛媽媽,要……”
大陸最後一絲黑氣也消散了,陽光驅散陰霾,穿過烏雲,落在劫難後又複生生靈身上。
他們抬頭看著天空。
傳說死去的靈魂會轉生,永生不死的姑獲鳥從這一刻,開始了她長達萬年的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