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不見了,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基地裡所有關於宋輕羅的信息。
在接到了宋輕羅的電話後,李穌讓李鄴小心翼翼的去打聽了關於宋輕羅的消息。因為宋輕羅特殊的體質,他在基地裡的身份也十分敏感,況且又是在這個混亂的檔口,做的所有事情都得謹慎再謹慎。
李鄴很快就回來了,回來時臉上滿是沉重,李穌以為是有什麼壞消息,呼吸微窒,顫聲道:“嚴重嗎?”
李鄴說:“嚴重。”
“到底怎麼了?”李穌道,“他們又想出了什麼法子折騰宋輕羅?”林半夏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基地裡麵光是關於宋輕羅的研究就能堆滿一麵牆壁,至於怎麼來的……還是不要去細想的好。
李鄴說:“宋輕羅消失了。”
李穌愣住:“什麼?”
“字麵上的意思。”李鄴道,“他在基地裡,消失了。”
經過李鄴的解釋,李穌這才明白什麼叫字麵上的消失,基地裡所有人都不記得宋輕羅這個人了,連同他的資料也全都變成了其他的內容。一個完全不存在的人代替了宋輕羅的身份,難怪旅店裡的宋輕羅和基地裡的人直麵之後,那群人居然不認識他。
而他們這些朋友還是記得宋輕羅的存在,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的抹去了所有對宋輕羅會產生傷害的事。
“怎麼會這樣?”李穌茫然道,“誰做的?”
李鄴沒說話,沉默的看著李穌。
“不會是……”李穌扯了扯嘴角,“半夏吧?”
李鄴的手覆上李穌的眼睛:“暫時彆想這些,你需要好好休息。”那場雨奪取了李穌的神誌,在漫長的夜晚裡,他幾乎是縮在李鄴的懷裡動也不敢動,混亂和恐懼徹底的掩埋了他,在李鄴甚至都以為自己要徹底失去他的時候,那場該死的雨竟是突然停下了。
混亂隨著雨水一同消失,世界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無人知曉其因果,就好像是人類的大夢一場,夢境乍醒,一切如舊。
宋輕羅失去了他的林半夏,但無法自暴自棄,小花和小窟還需要他的保護,他不能讓他們被基地的人奪走。
走過混亂的街道,宋輕羅和季樂水兩個沉默的人回到了曾經的家中。
那個溫馨的小家因為剛才的搜查變得狼藉一片,門被人用暴力撞開,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翻遍,他們顯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很快離開了。
宋輕羅臉色慘白,氣息微弱的好像即將消失。季樂水看著狼藉的家,甚至懷疑宋輕羅下一刻就會像林半夏那樣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好在宋輕羅沒有,他隻是輕輕的放下了小花和小窟,轉身去屋子裡拿了行李箱,對著季樂水冷靜道:“不能住在這裡了,你去收拾行李,我們去彆的地方暫住一段時間。”
季樂水不敢問為什麼,點了點頭。
說是收拾,其實真的也沒什麼要拿的東西,宋輕羅隨意抓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的生活用品,便坐在沙發上等著季樂水。
這是林半夏的屋子,他卻已經不在了,宋輕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房間裡,四處都充滿了他們生活過的氣息,連牆壁上掛著的畫都是那樣熟悉……
等等,他們牆壁上好像沒有掛過畫啊,宋輕羅怔愣片刻,聽到門口傳來了季樂水熟悉的慘叫聲,他剛踏入門口的腳迅速收了回去,淒厲的叫著:“操——你他媽就是趁林半夏不在欺負我對吧?你這個畜生!!”
哦,的確沒有畫,而是窗戶。宋輕羅想,也不知道那個可憐的門牌號會不會留下終生遺憾,畢竟直到林半夏失蹤,它都未曾成功的嚇到過他。原本有些好笑的事情,此時充滿了酸楚,宋輕羅垂了眼眸,提著自己的行李和放著小花小窟的黑箱,離開這間屋子。
現在到處都很亂,他們也沒有彆的去處,季樂水坐在後座,無助的問宋輕羅他們要去哪兒。
說來季樂水也是無辜,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這件事,卻被迫得和他們一起逃亡,少有的宋輕羅也對他生出了一些愧疚的心理道:“先去我以前住的地方吧。”
季樂水說:“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得去住賓館呢,這外麵亂了,賓館也貴的厲害……”然後想起了林半夏借自己的錢,頓時鼻子一酸,“也不知道半夏什麼時候能回來,把借的錢還我。”
知道的曉得他是在難過林半夏的消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暗示什麼呢。
宋輕羅麵無表情:“暫時還不了你的錢了。”
季樂水:“啊?”
宋輕羅瞥了他一眼:“我的錢在林半夏那兒。”
季樂水眼淚瞬間落下,真的是止都止不住,和他比起來宋輕羅簡直慘了千萬倍。喜歡的人不見了,帶著兩個孩子,不但房貸沒還完還身無分文,這簡直不是走到了人生的低穀而是自己掉下了懸崖,季樂水顫聲道:“你不用著急還錢,孩子看病最重要,小花的眼睛不能耽誤了,一定要去最好的醫院。”
宋輕羅沒應聲,心裡大概想的是就算是最好的醫院也醫不好異端之物,腳下油門一踩,車衝了出去。
現在時間已是深夜,街道上一片燈火通明。焦臭的氣息在逐漸的淡去,傷員們被陸續的送到了醫院,還有警察在維持秩序。這是個安靜的夜晚,災難之後,所有人都很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安寧。季樂水透過車窗看到了外麵的景象,害怕的縮了縮脖頸,他低聲道:“半夏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沒人知道答案,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或許……永遠不會回來。宋輕羅向來是個很理智的人,大約是幼年時的經曆讓他生命裡從未出現過童話二字。他要麵對的是殘酷的異端之物,和不斷死亡的隊友,分彆於他而言,已經是常態。
他以為自己會習慣的,就像習慣身體的疼痛那樣。
可林半夏說對了。
有些事,沒辦法習慣,正如他和林半夏的離彆。
道路的情況不是很好,他們花了更多的時間才到達了目的地。房子許久未曾居住,自然到處都是灰塵,兩人隨便打掃了一下,決定先在這裡湊合一晚,明天再說,
這個院子很大,到了秋天,黃色的草木落了滿地的葉子。
宋輕羅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閉著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起了之前在旅店那裡醒來之前身體曾經有過的觸感,他知道是林半夏的擁抱,卻沒有想到,那是他從他身上,汲取的最後的溫暖。
胸口裡有什麼東西在無聲的坍塌,宋輕羅閉了眼,蓋住了眸中的水光。
第二天,大晴。
和夏天相比,秋天的太陽溫和又舒適,像是寒風中蓋在人身上的毛毯般討喜。院子裡有幾顆柿子樹結了果,黃澄澄的掛在枝頭,隨風微蕩。小花雖然看不見了,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沮喪,小窟爬到了樹枝上,搖搖晃晃的摘下柿子,剝開皮後小心的送到了小花的嘴邊。
小花咬了一口,在上麵留下一排細細的牙印,發出咯咯的笑聲:“甜的,甜的,去給哥哥嘗嘗。”
於是小窟又蹦蹦跳跳的進了裡屋,看見宋輕羅正在打掃房間,它踮起腳尖,把柿子遞到了宋輕羅的眼前,哼唧了兩聲。
宋輕羅笑著低頭,道:“謝了,出去陪著妹妹吧。”
小窟點點頭,又夯吃夯吃的跑出去了,它手腳都短,奔跑的樣子格外費勁,看著倒是有些好笑。
院子裡不少房間裡還密密麻麻的擺著他買來的亂七八糟的古董,不過男人過日子,糙點也是正常的,所以宋輕羅和季樂水合計了一下,打算就掃出兩間屋子,一人一間就行。
季樂水對此表示同意。
李穌那邊的電話也來了,為了保險起見,雖然從李鄴口中知道了那些情況,但李穌還是親自去確認了一下,在確定基地裡的人都不認識宋輕羅之後,才給他回了消息,第一句話就是:“宋輕羅你失業了。”
宋輕羅拿著掃帚的手頓了頓:“嗯?”
“你失業了。”李穌殘酷道,“基地裡的人全都不認識你了,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代替了你的存在……”他本來想說的冷酷一點,奈何情緒沒到位,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他們不記得你了,你自由了。”
宋輕羅說:“也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