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穌說:“對啊。”
宋輕羅陷入沉默。
李穌道:“不過你還有存款吧?”
宋輕羅說:“為了防止我亂花錢,我所有的錢都在半夏那裡。”
李穌說:“……他人呢?”
“他不見了。”宋輕羅道。
李穌安靜了一會兒,聲音變得小心翼翼:“他……沒事吧?”
“無論他有沒有事,我都會等他回來。”宋輕羅平靜道,“無論多久。”
李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顯然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意外在林半夏身上出現了。林半夏的突然消失應當和宋輕羅身上的變化有著分不開的關係,或許是他拯救這個世界的代價,就像用自己身體封存異端之物的宋輕羅那樣,林半夏為了救下宋輕羅,也付出了什麼。此時李穌無論說些什麼都好像不太合適,好在宋輕羅說了聲自己在忙,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聽著嘟嘟聲,李穌懨懨道:“這世道,想要好好活著,是不是特彆難啊?”
李鄴摩挲著他的發絲,沒有應聲,這個問題,其實他們都知道答案。
混亂的一晚,需要漫長的時間修複創傷。
基地徹底忘記了宋輕羅的存在,也沒有再來找過他的麻煩,宋輕羅不知道林半夏去了哪裡,可他知道,有一個人定然知曉答案。於是拜托了李穌和李鄴,同知道答案的那個人見了一麵。
麵對不請自來的宋輕羅,季烽的態度很溫和,甚至帶上了不太明顯的憐憫。
“也難為你,跑到這裡麵來見我。”季烽好整以暇的靠在沙發上,姿態慵懶,周遭的時間再次被他停止,唯有宋輕羅還能活動,“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宋輕羅想問的當然是林半夏在哪兒,然而還未開口便被季烽堵死了。
於是宋輕羅沉默了片刻,重新開了口:“他還會回來嗎?”
季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宋輕羅:“我倒是覺得,他不回來會更好一些。”
宋輕羅:“為何?”
“如果他回來了。”季烽說,“你卻發現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林半夏,是否還是讓他保持著你記憶中的模樣比較好?”
這算是非常明顯的暗示,宋輕羅自然聽懂了:“你的意思是他還可以回來?”
季烽說:“當然可以。”他憐憫的看著宋輕羅,“神無處不在,想做什麼,想去哪裡,都是隨心隨意的事,如果他沒有回來,隻是他不想,並非有人阻礙了他的行動。”
話語如此刺耳,讓宋輕羅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他如果可以自由行動,為什麼不回來?”
季烽說:“因為他不想。”
宋輕羅:“……”
“他記得你,但已經對你沒了感情。”季烽說,“感情會讓神明變得脆弱,所以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宋輕羅,有些事情你又何必強求,求來的,或許是你不想要的。”
宋輕羅冷冷道:“又沒求到,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
對於他的固執,季烽聳了聳肩表示遺憾。
看來能從季烽這裡知道的消息就隻有這些了,季烽說林半夏並沒有被禁錮,他是自己選擇不再回來。這個答案讓宋輕羅痛苦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至少,林半夏不是陷在什麼困難的境地裡遭受折磨。
沒了感情的林半夏還是他的愛人嗎?宋輕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隻知道,選擇等待是他一個人的事。
季烽看著宋輕羅離開,他的背脊挺的筆直,透出一股子執拗的固執,完全把季烽的勸慰當做了耳旁風。季烽有些感慨,他抬起頭目光好像穿過了天花板,看向無儘的虛空:“我可是幫你勸了啊。”
沒人說話。
“什麼?”季烽道,“我欠你什麼?”
好像有人對他說了些什麼,他的神情變得古怪無比,最後越來越扭曲,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荒謬的話語:“你認真的嗎?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那頭又說了什麼。
季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隻好憤恨的掏出手機,怒道:“行吧,轉賬是吧?轉給你嗎?你銀行卡都不用了,轉給你有什麼用……”一通恨恨的碎碎念,他知道某人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他不乖乖的把錢給轉回去,那麼可能下一刻,烤腸和可樂就會永遠的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時間再一次流動的時候,宋輕羅已經在回家的車上了。在家裡他儘量保持著積極,不想給小花和小窟帶來負麵的影響。可是每到獨處之時,眉宇間的疲憊姿態便無力掩飾,他聽到了手機傳來叮咚一聲輕響,顧不得還在開車,趕緊低頭看了一眼。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不多,再加上基地裡的人忘記了他的存在,那麼會給他發信息的人屈指可數。手機響起時,總會讓他產生一絲渺茫的希望,在看到上麵的消息時,希望毫不意外的破滅了。
不是林半夏發來的電話,而是銀行的信息,宋輕羅瞟了一眼,發現居然是季烽給他的銀行卡上轉了幾百萬。他愣了愣,想給季烽回個電話,又想起季烽的電話一直在被人監聽,這麼打過去不太好。
不過這個數字怎麼那麼熟悉啊?宋輕羅回憶了一會兒,突然想回憶起流星雨落下的那一晚,林半夏的哀嚎——他說季烽偷偷的轉了幾百萬走,就給他留下了個三位數的存款,難道這筆錢是季烽還給林半夏的?
想起了愛人失去存款時那活靈活現的神情,宋輕羅嘴角微揚,眼眸中帶上了一絲笑意,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這絲淺淡的笑意化作了驚痛。就好像失去了肢體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不習慣,甚至會感覺已經消失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
林半夏雖不是宋輕羅的肢體,卻是他靈魂的一部分,宋輕裡甚至不敢去細想失去了林半夏這件事。
他們互相救贖,本以為可以陪伴一生。
但卻山海兩隔,再無重逢之日。
林半夏付出了自己,助宋輕羅脫離了那個將他剝皮拔骨的地獄。他不知道,若是能讓他回來,宋輕羅寧願在那個地獄裡,再煎熬百回。
此時說這些話,已經無濟於事。
宋輕羅把頭抵在方向盤上,肩膀微微抖動著,他用手揪住胸口,語調沙啞哽咽:“林半夏……你回來吧,我好……疼啊。”
他未曾知曉,失去林半夏的這種疼痛,比一寸寸剝掉他的肌膚,還要疼上千萬倍,讓他無法自製的吐出了那個許久未曾呢喃的字眼。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他都不能再聽見,也不會再撫摸著他的眉眼,喚他的名字。
林半夏不見了,宋輕羅甚至沒來得及和他告彆,他便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裡,並且仿佛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前麵的綠燈亮了,身後響起了催促的喇叭聲,宋輕羅抬起頭,黑眸之中又是一片平淡,唯有眼角潮濕的痕跡,暴露了那偶然一瞬的脆弱。
他不會放棄的——就算林半夏變成了神,那也該是屬於他一人的神明
作者有話要說:宋輕羅:為什麼打在我卡上?
季烽:因為你家的窮鬼當神的時候也不忘隨身攜帶銀行卡
林半夏:如果你還想喝到可樂請注意你的言辭!
季烽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