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打算好好做誌願工作的顧庭決定嘗試一下這個辦法,而他小腦袋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具體實施方式就是講故事——講囚徒下載到團團芯片裡的那些故事。
於是,在翡冷翠醫療所最大的病房裡,出現了極其罕見的一幕——
幾個被束帶綁在椅子上的軍雌們神情認真甚至有些虔誠,他們此刻都沉默著,卻把最熾熱的視線落在房間中央的小沙發上,那裡坐著一位未成年的雄蟲。
雄蟲低垂著眉眼,沒有那種驕縱,反而是一種安寧的平和,他低頭讀著手裡臨時打印出來的故事,稚嫩的聲音像是潺潺流水,明明講述著血腥的叛亂與革命,卻莫名聽著令蟲原先躁動扭曲的精神力開始變得平緩。
雨後的青草味兒也在蔓延,屬於雄蟲的費洛蒙逐漸在整個病房內蕩開,鼻腔裡的信息素並不過分濃鬱,卻叫軍雌們能夠感受到一種單薄的纖細與脆弱,似乎是一雙小小的手托起了他們刺痛的精神力,並逐一將它們捋平。
一牆之隔,一道陰影正倒掛在三樓的窗沿之下,順著半開的窗戶縫,隱約能捕捉到幾句小雄蟲的聲音。
剛剛做懸浮車來,準備看看有意思的小雄蟲的辛先生沒想到自己竟能看到這樣一幕,不免諷笑道:“這是你的新愛好?”
對於圖因斯和辛燭之間的矛盾,還要溯源到好幾年前,他們每一次不虞的見麵都源於第一次差點兒殺死彼此的戰鬥,那時候圖因斯作為參與討伐星盜的帝國軍與在星盜領地內進行某種交易的辛燭狹路相逢,擅長“蠱惑”的辛燭沒想到自己會敗在一隻螳螂的手裡,要不是帝國高層來得及時,辛燭很有可能會死在圖因斯的前肢之下。
辛燭記仇,自然是看不到圖因斯好,不過這一次翡冷翠星的相遇純熟意外,一開始辛燭打著借由雄蟲之手除了圖因斯的念頭,卻不想遇見個好玩的小雄蟲暫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這並不代表辛燭會就此放過圖因斯。
已經徹底恢複成人形的圖因斯勾在窗沿上的腳一鬆,便動作利索地落到地上,他起身與辛燭平視,“與你有關?”
“圖因斯,我可是這件事的見證人。”辛先生抱胸看向圖因斯,恢複了人形的軍雌比起之前半人半蟲的模樣好看了不少,隻是這樣的恢複速度卻叫辛燭有些生疑,“你之前蟲化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恢複得這麼快?”
辛先生雖然喜歡借由自己“蠱惑”的能力在雄蟲之間遊走,但不代表他真的會放下尊嚴、獻上財富以求得雄蟲的精神力撫慰,此刻見圖因斯完全恢複人形的狀態,心裡的疑慮不由得更大。
辛燭很聰明,短暫幾秒鐘,他將前後的事情一串聯,就隱約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圖因斯,你現在恢複得這麼快,是和那位小雄蟲有關吧?畢竟對方的脖子上還有你留下的咬痕……”
“嗤,這也與你無關!”圖因斯心裡一跳,他微微偏頭,視線依舊放在那間專門開辟出來用於小雄蟲做誌願活動的病房。
“羨慕了?還是嫉妒了?”
辛先生善於揣摩其他蟲的心思,隻一眼就看出了圖因斯在想什麼,他原先是想刺激圖因斯幾句的,但剛剛的聯想卻令他有些振奮,忍不住嘗試從圖因斯嘴裡再得到些相關訊息。
他道:“如果你現在搖著尾巴去那小家夥的麵前跪下,你猜他會不會接受你?或許會再賞你一口血,讓你恢複到巔峰狀態?”
“滾!”圖因斯確實羨慕,他也實實在在地在嫉妒。
他沒想到自己一次對欲望的放縱竟然就那麼巧地趕上一百年難得一遇的小雄蟲,在飲下小雄蟲血液的24小時後,原先盤踞在他體內的暴動因子徹底平靜,那千瘡百孔的精神力也變得服帖,但他卻仿佛不受控製地對血液的來源開始上癮。
——夢裡全然是雨後的青草香,他甚至還夢見自己的精神力去主動追逐小雄蟲!
隻可惜夢醒回到現實的他卻明白,自己已經沒有繼續靠近的機會了,至於小雄蟲血液的秘密……
大病房裡的稚嫩的雄蟲還低頭講著故事,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了出來,落在軍雌的耳朵裡有種毛茸茸的癢癢感。
圖因斯目光陰沉地看了一眼辛燭——他並不打算暴露小雄蟲的秘密,而解決眼前這隻可疑的家夥,是他再一次上戰場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姑且將它算作是報恩吧,不然沒有小雄蟲的那一口血,圖因斯可能這輩子也沒有重回戰場的可能性……況且,巨斧軍團的前軍團長擊殺一名來自帝國之外疑似間諜的雌蟲,想必非常說得通。
於是——
“轟”的一聲巨響後,醫療所後院冒起滾滾煙塵。
當顧庭在一眾被束帶控製著的軍雌“小心”的呼喊聲中扶著窗沿往外望去,就看到兩隻巨型的蟲廝殺在一起。
那是一隻猙獰龐大的巨斧螳螂和鱗粉飛濺的紫灰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