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惡魔(2 / 2)

[蠢貨!能不能用腦子想一想,現在的問題不是它們死沒死,而是為什麼會消失!這麼多年了它們就算是休眠也依舊能感應到,為什麼今天會忽然消失?]

[啊,我不在乎。]

[無所謂,我能被孵化出來就行。]

[我還是卵,我沒有腦子,我也不想思考。]

[%¥#&……]

星盟的星艦之上歲月靜好,一片安寧,但是在赫爾狄克星被黃沙掩埋的地下,就沒那麼好了——

之前陡然從半空中掉下去,渾身是傷的格蘭因為疼痛與虛弱昏了過去,等他再有意識的時候,睜眼間門依舊是黑沉沉的洞窟,怪石嶙峋,周圍掛著醜陋乾癟、毫無聲息的卵群,黑色的圓核因為缺乏生命力而縮成小小的一簇,甚至在半透明的卵膜上還能看到瘮蟲的深紅色血絲。

格蘭的視線有些恍惚,但那些卵群的模樣足以收入他的眼中。

幾乎耗儘生命的卵群看起來有些可憐,這樣的慘狀令格蘭想到了自己——如果他一直躺在這裡,一定也會變成一具醜陋的乾屍,甚至沒有蟲知道他死在了這裡。

——不行……我不能死……

——我要活著……

格蘭無聲喃喃,他唇瓣上乾裂到滿是血痕,漂亮的麵孔因為跌落而留下了深深的疤痕,頭發打結、衣衫淩亂,若不是地點不對,他與那流浪在荒地的乞丐沒有任何差彆。

滴答。

深紅色的血珠順著格蘭大腿上的傷口落在了鋪滿碎石塊的地麵上,在他的身體下壓碎了很多水分乾涸的卵群,那些細細密密的裂紋看起來令蟲眩暈,在這種極度渴水的情況下,亞雌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倒是成了最好的“營養品”。

——不僅僅是液體,可以緩解乾涸;更是血液,充滿了生命力。

幾乎和死亡沒有差彆的卵群們無聲地開啟了一項浩大的工程,它們沉溺於靜謐之下,卻悄悄吸收那些掉落在周身的血液。

最初緩慢的幾滴深紅讓它們逐漸恢複了感知外界的能力,而量少的血液又燃起了它們對於生命的渴望。

於是當格蘭忽然感受到來自傷口處的另一種刺痛後,他才發現一部分被壓住的乾癟卵群忽然又有了生命力,像是吸血蟲一般死死地扒住他的傷口,那些黑色的圓核相互擁擠在一起,半透明的卵膜已然變形——它們在爭奪著吸收養分的最有力位置。

“唔……不行、不行!”

“你們快滾開!”

“這是什麼鬼東西!”

安靜催生壓抑,壓抑放縱瘋狂。

整個洞窟之下除了格蘭自己的呼吸聲、呼喊聲再無其他動靜,本就因為近期逃亡、偶遇意外而神誌薄弱的格蘭努力晃動身體,他試圖將扒在他傷口裡的卵群晃下去。

但礙於傷勢,再加上微弱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抵擋入侵的卵群,於是他開始瘋狂地尖叫:

“啊啊啊!滾下去!”

“你們這群惡心的卵快滾下去!”

格蘭在這一刻久違地感受到了絕望,他忽然想起自己像是狗似的被帝國的雄蟲關在籠子裡,想起自己如同貨物被星盜帶上星艦,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鞭打、虐待,嘲諷、辱罵,他本以為自己早就遠離了那些黑暗,卻不想自己一直都身在黑暗之中。

“不行,我不要死……”

“我還不想死……”

“活著”一直都是格蘭的堅持,他最初應下克萊恩的“遊戲”便是為了活著,他接受顧庭的幫助饋贈是為了活著,他在星盜之間門小心掩藏是為了活著,他主動提出和辛燭的交易是為了活著,後來任由辛燭驅使也是為了活著……

但是他的努力似乎一直不在點子上,即使經曆了這麼多,他想要實現“活著”二字依舊很困難。

蒼白的亞雌忽然忍著痛苦翻了半截身,戳在大腿上的石頭壓得更深了,但同時他的手臂也夠到了那些大肆吸血的蟲卵。

他粗暴地將卵群扯開,不顧指縫之間門夾著的碎卵,直到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傷口時,才忽然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平複多久,格蘭又驚恐地喃喃道:“什麼東西?什麼鑽進去了……”

在他看不到的後背之上,被石塊劃爛的傷口裡除了血液,更多的卻是黏黏糊糊的卵液,黑色的圓核像是嗅到肥肉的瘋狗,一個個擠著扒在傷痕上,或許是因為被格蘭掙紮的動作給刺激到了,那些卵群乾脆死命地往進擠,生怕自己遲一點兒就被其他卵搶了先。

種子生根發芽需要很久,但這些卵卻不需要。

它們被拋棄後已經乾渴了太多年,在沒有營養、沒有精神力安撫的情況下,它們最初是安靜等待著的,等待蟲母的垂憐與關注,它們從不爭搶抱怨,即便被蟲母厭棄在蟲巢最邊緣的角落裡,也隻是幻想有一天可以重回對方的懷抱。

但是它們被遺忘的時間門太久了,在洞窟的最深處,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除了另一群呱噪的卵,還有誰會記得它們呢?

就像是一則寓言故事說的那樣——

大海的深處有一個瓶子,瓶子中關著惡魔,渴望自由的惡魔許了一個願:誰能把他放出來,他就送誰一座金山。然而五百年過去了,瓶子無人問津,於是他換了一個願望:誰能把他放出來,他就送誰至高的權利。

隻是又過了五百年,還是沒有人來,惡魔想那就再換一個願望:誰能放他出去,他就完成那人的所有願望。

直到第三個五百年來臨,瓶子依舊躺在海底,而惡魔又一次改變了願望——誰能放他出來,他就吃了那個人。[注]

惡魔渴望自由,於是他每隔五百年都增加自己交換自由的籌碼,籌碼越來越大,可卻沒有相應的回報,於是他在沉默中爆發——當希望被消磨,所有的等待都變成了苦難。

而這群乾癟的卵群也是一樣,它們因為蟲母誕生,卻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它們被扔在黑暗中自生自滅,於是隨著時間門的推移,曾經滿心的希冀早已經扭曲,比起等候無望的希望,它們寧願自己創造機會。

——而格蘭的到來就是一個機會。

傷痕累累的亞雌掙紮著,隻是在這裡沒有誰能夠回應他的求救。

等待到瘋魔的卵群開啟了自己的饕餮盛宴,它們大肆品嘗著,將熱滾滾的血液吞咽到極度乾渴的卵膜之中,又把自己的身體鑽到熱騰騰的血肉裡,直到徹底飽腹後,卵群與亞雌的軀乾也幾乎融為了一體。

赫爾狄克星上又升起了新一天的太陽,夜裡瘋狂的寒風在某個臨界點緩和了起來,又逐漸趨於平和。

在顧庭和阿諾德說好以後,水晶便擁有了一位嚴格的老師——作為一隻初期的雅克斯,水晶欠缺了很多能力,他能夠從多目蠕蟲進化為雅克斯,基本上是沾了顧庭血液的光,就好比嗑藥嗑上去的修為,與正統雅克斯相比,他就像是盜版與正版的差距。

但好在某些能力可以在後天提升上來,於是為了“釋放尤坦”的計劃,水晶不得不每日跟著阿諾德在赫爾狄克星上活動。

赫爾狄克星本就是雅克斯誕生的搖籃,再加上有阿諾德的幫助,對於水晶感悟詛咒祝願、扭轉顛覆的能力是一種莫大的幫助。

阿諾德訓練水晶,索勳看熱鬨,琉璃替阿諾德擦汗,而剩下恩格烈幾蟲則擔任起處理工作的大任。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通過聯絡器告知給了葉萊,但現階段還差一個逃亡的格蘭,因此星盟的軍隊又分了幾個小隊在赫爾狄克星上尋找逃犯的影子。

或許在此之前他們還有被異獸圍攻的可能,但自從阿諾德特意“打招呼”後,異獸也像是知道這群軍雌是“自己蟲”,便大大方方地放了行,這樣的情景對於軍雌來說可謂蟲生第一次——誰能想到還有異獸和蟲族安然相處的一天?

圖因斯麵色複雜地站在星艦的窗口,他望著外麵的場景:一隊軍雌往沙地裡走,原先盤踞在那裡的異獸站起來讓開了位置,等軍雌們通過後,它們又慢吞吞地臥了回去,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充滿危險的異獸,而是一隻守著門的大狗狗。

“很神奇吧?”同樣站在窗口的維出聲道。

“嗯。”圖因斯點頭,“我從來都沒想到過有今天……”

在不久前,他還要守衛在某個星球之上,以防異獸的到來,可此刻卻又能看著異獸和蟲族和平相處,這樣的反差大到圖因斯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但這就是事實。”

死在異獸嘴裡的蟲族有很多,被蟲族斬殺的異獸也有很多,那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在赫爾狄克星上,一切的“不可能”都變成了“現實”。

圖因斯:“如果那位叫阿諾德的雄蟲閣下可以跟著一起回星盟,或許我們和異獸之間門的鬥爭可以解決。”

“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

“有顧庭閣下在,我覺得沒問題。”

維笑了一聲,“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討厭雄蟲嗎?怎麼現在態度變了這麼多?”

圖因斯一愣,他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情,嘴角勾了勾,連眼神都柔和了幾分,“因為我遇見了奇跡。”

“什麼奇跡?”

“既然是奇跡,怎麼還能輕易告訴你?”

“嘖,你這家夥啊……”

維看著窗外的場景,低聲道:“這也是奇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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