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徽章(2 / 2)

——滴答。

“什麼……”

顧庭伸手抹掉了落在額頭上的一滴水,隻是等擦在了手指上,他才發現那是一顆染著淺紅的水珠,被抹開後就像是稀釋的血水。

也是腥氣十足的。

他抬頭看向洞頂,那裡黑漆漆一片,隻能看到凹凸不同的石塊,似乎隱約有有些不太明顯的水光。

“在看什麼?”銀發雌蟲走了過來。

“上麵有什麼嗎?”

坎貝爾抬頭,雌蟲的良好視力讓他能夠清晰地看到頂端石壁上斷開的裂隙,以及某些綴在石壁上的水珠,“什麼都沒有。”

“好吧。”顧庭無奈捏了捏鼻梁,“看來這一趟是白跑了。”

“你還有感覺嗎?”

年輕的雄蟲搖頭,臉上閃過困惑,“沒有了,什麼感覺都沒了,明明之前非常強烈,但是現在……甚至讓我覺得是自己魘住了。”

阿諾德拍了拍顧庭的肩膀,“相信直覺沒錯,尤其對於你來說——你是蟲母的後代,精神力本就繼承了蟲母那一係,某些直覺就是預示。雖然不知道這次為什麼會忽然消失,但警惕點也是好的。”

坎貝爾:“等白天了再派蟲下來看看,以防萬一。”

“好。”

等候在門口的蟲卵們一見顧庭出來,便嘰嘰喳喳地圍了上去——

[裡麵有媽媽嗎?]

[他還好嗎?]

[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現在我們感受不待他的氣息了?]

顧庭搖了搖頭,低聲解釋道:“裡麵沒有蟲母,他……不見了。”什麼都沒有剩下,就連曾經生活的痕跡,也像是被什麼故意抹除了似的。

[或許是離開了吧……]

[希望以後還能見到媽媽……]

蟲卵們或許還不能真正理解“不見”這兩個字的含義,就像是顧庭所猜測的那樣,其實它們並沒有辦法分辨出藏在洞窟最深處的蟲母是否還有生息——因為從這些卵群們有意識的時候,它們就已經被從蟲母的身邊剝離,在相隔很遠的石洞裡,來自血脈親緣上的厭惡感過於強烈,以至於它們從來都不敢靠近一步,而它們也一直習慣性地以為蟲母還在那裡。

顧庭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說出這件事情背後的事實,隻是耳邊聽著卵群們對於“媽媽”的討論聲,他終究將那噎在嗓子眼裡的字字句句徹底咽了下去——再等等吧,或許以後還有轉機……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顧庭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幾乎為零。

等顧庭他們輕緩的腳步聲逐漸從山洞口離去,沉悶的寂靜再一次來襲,當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之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自方才的洞頂響起——

原本還是灰色石壁的洞頂忽然開始扭曲變形,退出擬態的蟲卵們重新凝聚成了亞雌格蘭的模樣,隻是那些生長在皮膚上的肉塊依舊飽脹發紅,細密的血絲分布在卵膜的表層。

他嗅了嗅空氣中遺留的味道,繁雜的複眼轉了幾圈,忽然扯著長短不一的四肢跳躍到了地上。

這一刻才能看到,在他的胸腹部位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出了一張巨大的嘴巴,內裡猩紅,生著幾顆牙齒卻沒有舌頭,隻有蠕動著的血紅色肉塊、淡青色經絡以及某些,以及被吞咽了一半的白色骨骼。

原本乾燥的白骨上被黏膩腥臭的口水覆蓋,那些紅色的血肉像是一隻巨大的舌頭,正在口中卷著骸骨仔細品嘗它們的味道。

原始時期的蟲形蟲母們的骸骨被那群渴望融合、相擁的孩子們塞到了腹中,那裡是最貼近亞雌心臟的部位,而重聚的蟲卵們也知道心臟的重要性——它們要把媽媽藏在那顆躍動的心臟旁邊,這樣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還有熟悉的味道……”

扭曲的格蘭嗅了嗅空氣中遺留的味道,他有些癡迷地舔了舔滴答著血水的指尖,深紅的舌苔剮蹭過一點兒都不平整的肌理,那種誘人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某種引導前路的燈塔。

“好香、好香……是什麼呢?”

“雄蟲……是藍寶石,是顧庭。”

“顧庭顧庭顧庭顧庭!”

密密麻麻的字眼從格蘭的嘴裡溢出,他像是吃了某種成癮物而忍不住發狂的瘋子,嘴裡念念叨叨,舌尖不住地滑過嘴唇,像是即將忍不住盛滿在口中津液。

得到了蟲母的蟲卵們正在寄生的軀體中狂歡,麵對來自此刻它們共生體的疑惑,便也攢動著卵核,暫時接替了亞雌嘴巴的控製權:“嘻嘻……也像是媽媽的味道呀!”

“新的媽媽嗎?”

“都是媽媽……都應該在一起!”

“所以都融合吧!媽媽也會喜歡和我們在一起的。”

格蘭搖晃著腦袋,附和道:“是啊,應該在一起的。”

……

第二天一早,這一次圖因斯和維專門帶了兩隊軍雌進入了地下洞窟,因為提前有顧庭安頓“怪物”的事情,兩蟲提高了警惕心,隻是當他們幾乎要把洞窟轉了一大半時,也沒有發現什麼狀況。

“嘖,除了卵群,其他什麼都沒有。”圖因斯不解道:“格蘭那家夥不會真的就死了吧?”

“有可能,畢竟他隻是一個亞雌,亞雌的身體素質是什麼樣兒你我也知道,要是真的獨身落單在赫爾狄克星這樣的沙漠裡,即使能夠控製異獸,但也抵擋不了其他的外在因素。”維抬手摸了摸周圍的石壁,卻摸到了一手水紅色。

他嫌棄道:“這什麼東西……嘶,好腥。”

“這地方你還敢亂摸?”

“我是雌蟲,能有什麼……就是這玩意兒糊在手上還有點惡心。”

“還是小心點吧。”

——唰。

像是一陣風聲。

圖因斯扭頭看向幾個站在不遠處的軍雌下屬,有些疑惑道:“你們有感覺到什麼嗎?”

下屬們一臉迷惑,“大人,什麼都沒有啊……”

維:“是不是你太緊張了?”

“去你的!”圖因斯笑罵一句,他的視線掃過熟悉的下屬,忽然一頓,“嗯?是不是少了一……兩個?”

一個軍雌立馬道:“報告長官,謝德和裡爾好像去那邊巡視了。”

圖因斯皺眉,“叫回來,彆走分開了。”

“是!”

那軍雌立馬小步往另一側跑,不多時三個雌蟲一起回來了。

維看向他們:“怎麼樣?那邊有什麼發現?”

其中叫作“謝德”的軍雌敬了一個禮,“報告長官,那邊什麼都沒有。”

“沒有就算了,我們再看一圈就回去吧。”圖因斯拉平了嘴角,小聲對維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有些奇怪……”

維挑眉,“什麼時候你也這麼感性了?”

“不是感性不感性的問題!怎麼說呢……我就是感覺瘮得慌。”

一聽這話,維來興趣了,“不是?你都是從異獸屍海裡爬出來的蟲,怎麼現在一個山洞還能叫你不舒服?”

耳朵裡聽著同伴的打趣兒,但圖因斯的心裡卻沒有輕鬆的想法,他甚至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盯著他,隻是當他掃視四周時,卻察覺不到任何不對勁的東西,“嘖,不知道,反正我感覺不對。”

“已經轉了一圈了,什麼都沒有,‘怪物’也沒有任何蹤跡。”維聳了聳肩,抬手招呼了一下,“撤吧。”

“嗯。”

圖因斯應了一聲,他偏頭看向除了石塊與卵群外便顯得有些空落落的洞窟,眼裡閃過了難言的疑慮——所以,這裡真的隻是一個石洞嗎……

軍雌隊伍出了地洞,在迎上赫爾狄克星上的陽光後,終於又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隊伍的末端,裡爾碰了碰謝德的手臂,壓低聲音說:“嘿,兄弟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謝德轉了轉眼珠,他看向裡爾,咧嘴一笑,有些慢吞吞道:“沒事,剛見了陽光有些不適應。”

“確實,畢竟那洞裡陰得厲害,待久了還有點兒冷。誒?你的徽章怎麼沒了?”

謝德看了眼自己空開的胸口,以及衣服上明顯可見的小針孔痕跡,摸了摸腦袋,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可能是不小心落在洞裡了,不然我再回去找得看看吧……”

“誒誒彆了!沒事,我那兒有多餘的,等回去以後我給你一個,咱們就彆掉隊了。”

“那謝謝你了。”謝德笑了笑。

裡爾:“客氣什麼!等這一次任務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去喝酒!”

“好……”

軍雌隊伍們逐漸遠離了冒著涼氣的地洞,那些常年居於洞窟中的卵群們悄悄地說道——

[你們感覺到了嗎?剛才好像有什麼……消失地好快。]

[是那個怪物嗎?我也感覺到了,很奇怪,又有一點兒熟悉。]

[不知道,但是那些蟲不是說這裡什麼都沒有嗎?]

[真奇怪,從那天開始,一切都變得有點兒不一樣了……]

[希望可以快點孵化去找媽媽。]

不見天日的某個石洞角落裡,有個印著螳螂標誌的金色徽章落在了碎石塊上,那暗金色的質地像是會流動一般,靜謐而無聲,就如同落在周圍的碎石,將永遠地被遺忘在這個孤寂的地方。

……

最後一次赫爾狄克星上的搜尋也告一段落,星艦上,坎貝爾雙手撐著桌子,神色沉穩,“那麼就暫定明天回程。”

“終於能回去了。”顧庭感慨一聲,他看向坐在對麵的阿諾德和琉璃,“你們要一起去翡冷翠嗎?”

琉璃抱著身側雄蟲的手臂,“我家親愛的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於是顧庭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阿諾德。

“還不是時候。”阿諾德搖了搖頭,“水晶要一起留下,我還需要訓練他成為雅克斯,等到他成功的那一天,我們再去翡冷翠上找你。”

“好。”顧庭頷首,淺淺勾出一抹笑容,“那我在星盟等著你們。”

水晶撇著嘴,隻恨自己為什麼轉變地這麼慢,“媽媽,你要記得想我!”

索勳輕哼一聲,滿心愉悅——未來的一段時間裡隻有他和媽媽,簡直就是完美!

此刻,他選擇性地忽略了顧庭的身邊還有一個坎貝爾。

顧庭嘴角的笑意不變,他看向窗外的陽光,心道終於可以回去了……

不論走到多遠,對於顧庭、坎貝爾他們來說,有星盟的地方才是家。

——他們也期待著回家。

於是隔日,太陽初升的時候,龐大的深色星艦開始發動,轟鳴的聲音蓋過赫爾狄克星上的冷風,它一點點升空,並逐漸向飛躍軌道靠攏。

琉璃望著那個升向天空的巨大影子,低聲道:“忽然感覺有些不真實……”

“有我還不真實嗎?”阿諾德把水晶一腳踢到了沙地裡,叮囑完“好好訓練”四個字,便摟住琉璃的腰,“等我們這邊結束了,我帶你去翡冷翠定居。”

“可、可是你不是有三個月的期限嗎?”

“沒有了。”阿諾德偏頭吻了吻琉璃的鼻尖,“在我帶著顧庭看過赫爾狄克星上的執念後,那些束縛便已經消失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琉璃,以後我的時間都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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