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在這似夜似黎明的天色裡,肆意淩虐著萬物。
冷然的空氣像冰針刺破衣物,所有惡意都揉到皮膚裡。
電台的聲音隨著‘滴’聲,跳到——北城時間六點整。
導航上顯示的目的地是,北城。
黑色邁巴赫在深重霧色裡穿梭,宋晏容坐在後座,手中拿著平板,麵色清冷,為了方便瀏覽,白皙指尖觸在平板上,時不時移動。
周圍偶爾有車燈來來往往,玻璃隔絕了聲音,仿佛世界都安靜下來。
然而很快,一道機械聲憑空響起來。
‘察覺小世界角色漏洞,角色脫離幫助女主黑化規則,即將遭到處罰警告!’
‘察覺小世界角色漏洞,角色脫離幫助女主黑化規則,即將遭到處罰警告!’
但車上的人似乎沒有聽見。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遠光燈打眼射來!
猛然一瞬間刺得司機眯起眼,車身避開,方向盤輕轉的刹那……
‘砰——!’
對麵一輛車突然迎麵撞來!
爆炸的火焰席卷街麵,兩輛汽車如死了一般在原地一動不動,除了不間斷的小型爆炸聲,再沒有任何聲音。
“宋晏容!”
蘇葭猛然睜開眼。
身邊小諾關切的詢問,蘇葭看著玻璃外平緩閃過的街燈,看著霧氣深重卻明燈初亮的街道,迅猛的心跳方才緩慢減弱下來,她從夢魘中回過神。
“蘇姐,你是不是噩夢了?”小諾給蘇葭遞去水杯。
蘇葭想起剛才宛如實景的車禍,冷汗又一陣陣冒出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做的夢都是關於宋晏容的,也都是對宋晏容不好的,還有那個機械聲,都讓她感到強烈的不安。
仿佛是某種預警,每一幀都像親眼看到的現場,隻要想起,那種緊張便似火苗一般腳底板往上瘋狂竄燒起來。
蘇葭撫著心跳,又看了眼窗外,詢問司機還有多久到。
仿佛隻有和宋晏容不斷靠近的距離,才能讓她的心跳平緩。
小諾看著蘇葭的臉色:“你臉上怎麼都是冷汗,是不是又不舒服啊?”
前兩天是因為宋律正好在祁水醫院交流學習,所以蘇葭才去醫院掛水,昨天下午宋律走了,蘇葭不想再被醫院重複詢問病例,就沒去了。藥倒是按時吃,但體虛也不是這一天兩天能補起來的。
說完給蘇葭擦了擦臉上肉眼可憐的細汗。
蘇葭接過小諾手中的紙巾,她身上像水淋過一樣一片潮濕,暖氣的風吹到身上都是冷的,時不時激起冷顫。
擦完臉上的汗,她裹緊羽絨服悶了幾分鐘,等寒意和不適自行緩和。
又是一陣後,蘇葭終於緩過來,她抱著熱水杯喝了幾口,而後再讓小諾幫她將化妝包拿出。
小諾看得情緒複雜:“宋總不會介意的,她心疼還來不及呢……”
蘇葭說
,我不想她看到我總是病殃殃的樣子。
她希望宋晏容看到,她不是因為想要,不是因為貪戀宋晏容的信息素,不是因為受不了戒斷的疼,也不是為了緩解什麼病症才想見她。
她是因為真的想她。
…
下午六點多。
車開到祁水北區的公寓樓。
車在樓下停穩,蘇葭一下車就看到前頭熟悉的邁巴赫車型,宋晏容在南城也有一輛,那車尾燈亮著。
雪居然又開始不識時務的落下來,很淺薄,像撒細鹽。
降在身上能聽到細微的聲音。
仔細辨彆耳朵便似是在撓癢,有些發麻。
蘇葭的耳朵也有一些,也許這麻意還傳染到了四肢,她站在原地,直到前頭的車門打開。
過膝長靴落地,車門關上。
宋晏容站在車旁,看過去,一人視線相撞,彼時一陣冷風吹動,刹那間,呼吸,衣擺,枯枝樹葉,空氣裡的雪,都動了起來。
仿佛唯一靜止的就隻剩下她們。
這個傍晚,蘇葭往前走了33步、花了22秒,來到宋晏容麵前。
她微微抬頭,淺黃的燈遮擋了發熱的眼尾,她彎起唇角,問:“你吃飯了嗎?”
她的音色沒有電話裡那樣無助和低迷。
甚至還有笑意。
宋晏容看著蘇葭的眼睛,落到蘇葭背著的手上:“沒有。”
蘇葭把手中打包的粥遞過去,眼底含笑:“路上買的,鮮蝦粥。”
宋晏容沒有接,她看著那隻手,不明顯的燈光下,依稀可見柔嫩手指上深色的凍瘡痕跡。
她喉嚨被什麼堵著,連帶著心口也在收緊。
在那隻手失落收回之際,宋晏容伸手接過來。
微觸指尖。
她看著蘇葭明豔的妝容,瞧不真切原本臉色怎樣,隻知道觸碰的手指跟冰一樣涼。
宋晏容也是做過爭鬥的,她不是就那麼任由自己心軟,任由自己再落入重蹈覆轍的風險中。
可當看見那雙曾充滿神采狡黠的眼,變得小心敏感,當她看到蘇葭忍著輕顫也要表現出風和日麗的表情,她沒有‘報複’的快感,她並不痛快。
她為這種變化而產生的心裡欣慰與心疼,而不痛快
每次風起,蘇葭的發絲吹動,下顎繃緊,不自覺抿住的唇。
都像捏住她心臟的利爪,一點點,一點點抓緊,叫她呼吸都覺得心肺發涼,涼得酸疼。
宋晏容沉默片刻。
“你呢?”
蘇葭一頓,反應過來,搖頭。
宋晏容轉過身:“一起吧。”
也不等蘇葭什麼反應,是否聽見,是否回應,是否跟得上。
宋晏容說完便徑自往公寓的電梯口去了。
很快,她聽見身後高跟鞋的聲音響起,由慢轉快,由小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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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一路無話,蘇葭從
電梯門上去看宋晏容,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進門換了鞋。
宋晏容打開櫃子手指頓了頓,從裡頭拿了一雙新的白色棉拖放在門口。
而後便往客廳,洗了手,拿了小碗連同那份雞湯粥一起放到半島台上,又從冰箱裡拿了一份半成品的燒麥。
她站在微波爐前,能聽到玄關換鞋的聲音,她的眼睛看著微波爐的秒針數值一點點倒數。
蘇葭站在離她一米外的邊緣,‘叮’聲響起的同時,她說:“不是我先的。”
沒有起始。
似無頭無尾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