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遙不吝誇讚,用力鼓掌:“大E哥真厲害喔!”
雖然墓碑下麵隻是一片土,沒有入口。
但溫以遙擼起袖子不氣餒,一邊說著:“咱們繼續。”一邊自己也上手,開始推另一塊。
裴戚是個愛湊熱鬨的,他見反正也找不到通關思路,乾脆就跟著溫以遙和大E一起推墳。
結果裴戚的力氣也挺大的,而且推墳速度比大E還快。
他用腳踹,三兩下就踹倒一個。
溫以遙“哇”的一聲,讚賞地對著裴戚豎了個大拇指:“真棒,繼續吧。”
裴戚嘿嘿一笑,收到鼓勵後,踹得更起勁了。
就在這時,溫以遙的手被人輕輕一拽,他回頭看過去,發現陸儘洲正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眼色看著他。
“怎麼了?”溫以遙茫然。
陸儘洲麵無表情地垂著眸。
好會兒,他的視線才終於落在一旁的墓碑上,伸出食指輕輕一推。
石碑倒了。
上麵出現了一個小感歎號。
溫以遙一驚:“是密道!”
【我……艸】
【他們還真的靠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找到了密道入口!?】
【節目組的解說都沉默了,哈哈哈他們好像自己都沒想到還能這麼玩。】
【11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感歎號一出來,大家都很驚喜,全都湧了過來,準備齊心協力把入口處的金屬蓋打開。
溫以遙也往下蹲著要幫忙。
卻被陸儘洲拉了一下。
“啊?”溫以遙頭頂的血條隻剩六分之一,他現在生命垂危,所以很著急,一心隻想快點進入密道。。
可陸儘洲一直沒說話,就隻是看著他。
薄而冷的雙唇緊閉著,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直到裴戚大喊:“打開了打開了,溫以遙,陸哥,快躲進來!”
溫以遙欣喜地笑起來,等著其他人都跳了下去,他也抓著陸儘洲的手往密道裡鑽。
整場遊戲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從容不迫的陸儘洲,在這一刻,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
可惜溫以遙沒有回頭看過他。
【誇他啊,你倒是誇誇他啊!W11,我恨你是塊木頭!】
【W11誇了大E,誇了佩奇,唯獨就是因為太激動,忘了誇貢獻最大的陸哥。代入一下陸哥,我已經在委屈了。】
【薄情寡欲陸儘洲,妹想到你也有今天[狗頭.jpg]】
……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變得很簡單。
“所以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海盜亡魂的秘密,隻需要等天亮就好了吧?”
“可是海盜躲在古堡裡,也是安全的。我們始終跑不掉。”
“我知道了!”聞人君和裴戚不約而同地喊了句,然後他們相視一笑。
“我們想辦法,把海盜引導外麵去,然後等天一亮,所有亡魂變成石像,咱們就能全體存活!”
聽到這兒,所有人都點了點頭。連陸儘洲也很輕地挑了挑眉。
但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麼把海盜引出去。
大E自告奮勇,他可以從密道進入到古堡中,把沉睡的海盜喚醒,然後跑出來。
然而被觀察細微的溫以遙潑了一盆冷水:“密道再往前很狹窄,你過不去。”
大E派不上用場,自閉地蹲在角落了。
大家麵麵相覷。
前麵看上去那麼窄的距離,應該隻有女孩子才能通過。
可聞人君太害怕,所以首先排除了她。
蕭未晚的身手很好,但她膽子也不大,很誠實地說:“我可以去,但一個人的話,不太敢。”
溫以遙直接道:“我陪你去。”
他的身形纖細,要通過密道完全沒問題。
【我覺得W11好有安全感哦,有沒有發現其實好幾次都是他把節奏帶起來的。】
【所以一開始是誰說W11會嚇哭的?】
然而就在這時,陸儘洲按住了溫以遙的肩,道:“不行。”
【他急了他急了!】
其他人對於陸儘洲本人是非常敬畏的,但作為遊戲玩家來說,他們現在甚至都不敢相信陸儘洲是個好人。
所以對於他的拒絕當然是表示質疑。
“怎麼不行,這就是最好的逃脫辦法啊,還是說……難道你有任務信息嗎?”
溫以遙莫名的並不怕陸儘洲害他,他隻是問:“為什麼不行,有理由嗎?”
陸儘洲始終沒有說出為什麼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歎了聲氣,像是放棄了他的固執,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槍。
眾人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等會兒,這不是加利爾船長房間裡[消失的槍]嗎?”
他們對於陸儘洲身上帶著這種致命的武器,充滿了恐懼和懷疑。
但溫以遙卻隻是恍然明白:“要給我用嗎?”
“折返很危險,你要小心。”陸儘洲的神色有一絲複雜,把槍遞給溫以遙,道,
“隻有一發子彈。”
溫以遙捧著槍,歪腦袋笑了笑。
每當他露出這副表情,就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沒有人不愛那雙彎彎的眼睛,他對陸儘洲說:“謝謝。我爭取不用上它,也活著回來。”
“好。”
陸儘洲忽然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
那一瞬間,兩人都頓了頓。
【“好可愛好可愛,lp可愛死了!”←陸儘洲的心聲】
【我磕的CP好像是真的,嘿嘿嘿】
【……逐漸懷疑陸儘洲的劇本有問題,他所有的溫柔都給了W11一個人,這合理嗎?】
無限島的日出將要到來。
玩家們隻剩下最後半小時。
溫以遙和蕭未晚順著秘道再次返回古堡,他們要為最後一刻作出犧牲。
但所有人都希望,他們能活著回來。
一分鐘,兩分鐘。
觀眾能看到溫以遙那邊的畫麵,驚險刺激,險象環生。
但陸儘洲不能。
他隻能蹙著眉等待,希望這個遊戲不要有超出尋常的危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在距離五點半還有十分鐘的時候,陸儘洲忽然站起了身。
聞人君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她一直覺得陸儘洲的boss,肯定最後要反咬一口,所以躲在和尚背後不敢靠近。
但釋非和尚卻沒有被陸儘洲的擅自行動嚇到。
他雙手合十,喊了聲:“施主且慢。”
【又來了又來了,段子手大師即將上線嗎!】
【大師一整天都很平靜,仿佛和遊戲格格不入,但是每次鏡頭到他都很好笑。】
不過與大家想的不同,釋非沒有說出什麼幽默的話。
他隻是對陸儘洲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欲速,則不達。”
陸儘洲一隻手還抵在出口處,準備打開通道,聽到這話,忽然回頭看著釋非,眼神有些暗:“大師打算給我解惑?”
“不不不,你自通透。”
釋非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又說,“隻是所求甚多。”
“多?”陸儘洲眉梢輕挑。
釋非望著他,似乎在看陸儘洲的眼睛,又似乎看了些彆的。
好半天,和尚才忽然撓撓頭,道:
“……竟也不多。”
【他們在說啥?】
【是不是在說陸儘洲太著急了,W11那邊還沒把海盜引出來,他就往外衝】
【那應該給溫以遙說啊,哈哈哈快看他的畫麵,好家夥溫以遙又開始擼袖子踹門了。】
【導演組:救救道具救救道具!】
對於釋非的搭話,陸儘洲似乎失去了耐心,他收回目光。
下一刻便推開通道的鐵板,明亮的月光撒在他身上。
“陸哥陸哥,你快把門兒帶上——”
裴戚擔心月光照著他,於是激動地趕緊想去抓陸儘洲的手。
然而,陸儘洲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關於詛咒,還有一部分我忘了說。”
隨著這句話音落地,陸儘洲忽然抬手,指尖輕輕落在胸口的項鏈處。
寶石霎時間發出血色紅光,幾個玩家的血條開始驟然下降——
“怎麼回事?!”
“我的媽呀,陸哥,為啥我的生命值在掉,你乾了啥?”
其實陸儘洲不用乾什麼。
無限島的月光是死亡的一半咒言,它不可逆地發生。
躲藏是個好辦法,前提是,玩家不要碰到詛咒的另一半——複活者之石。
密道裡縮成一團的四個人,此刻像是待宰的羔羊。聽見拿刀的英俊屠夫以一種近乎冰冷無情的口吻,宣判他們的死亡:
“你們的遊戲結束了,再見。”
此刻距離日出,還有不到五分鐘。
-
溫以遙和蕭未晚躲過好幾次海盜的刀口,終於跑出了古堡。
論身手,他可能和蕭未晚不相上下。
但論體力,他是一點比不上這位國際武打女星。要不是中途蕭未晚拽了他兩把,他早就半途而廢地停下來喘氣。
可跑得太快也不是好事。
當他們跑到無限島上[距離日出最近的山丘]時,離日出竟然還有好幾分鐘!
眼看著那群海盜亡魂舉著大刀就要衝過來。
溫以遙和蕭未晚都覺得這把肯定死定了。
“沒關係,就算我們淘汰了,海盜還是來不及跑,他們最後會變成石像的。”
蕭未晚仿佛在安撫溫以遙,但又想自言自語。
這麼說著,他們倆一起閉上了眼。
然而,驚心動魄的下一刻,卻什麼都沒有。
他們聽見有海盜們震天動地的齊喊:“船長——”
溫以遙似有所感般,猛的睜眼。
然後,他看見了走到亡魂中間的陸儘洲。
“操,陸儘洲果然是boss!”
蕭未晚也看見了,她恨得牙癢癢。
雖然早有所料,但現在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步,沒想到還是陰溝裡翻船。
溫以遙的表情卻很淡定。
他沒有驚訝,也沒有被背叛和欺騙的憤怒,他隻問陸儘洲:“原來你的身份是加利爾船長?”
這一次,陸儘洲沒有逃避回答,也沒有模棱兩可:“是。”
溫以遙舔了舔乾澀的嘴角,想了會兒,才說:“唉,被你騙了。”
【我靠靠靠驚天大反轉!我就知道陸儘洲不可能這麼簡單,他一路上一直謙讓溫以遙,原來都是演的!】
【剛才密道那邊畫麵一黑,我就猜到出事了。但我沒想到是這個發展。】
【該死的,陸儘洲你最好是不要傷害W11!!】
[無限島時間/清晨/05:27]
溫以遙舉起了那把陸儘洲給他的槍。
他想起陸儘洲說的:隻有一發子彈。
這把槍的設定,應該是可以擊殺所有NPC,否則不可能做這種特殊設定。
蕭未晚在旁邊鼓勵他:“乾得好,一槍崩了他。就算要淘汰,也不能讓他一個人開心。”
喀嚓。
子彈上了膛。
陸儘洲身後是近百個海盜亡魂,他們蓄勢待發,要衝上前來保護船長。
而作為最後的大Boss,陸儘洲卻抬手,叫停了他們。
麵對那把槍,他不躲,反而笑著走近溫以遙。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步之遙。槍口對準陸儘洲心臟,他問他:“你要殺了我?”
【好刺激好刺激,幾個人玩不過一個陸儘洲。】
【靠,這劇情虐的是誰?是我!】
可讓所有人包括陸儘洲都沒有想到的是,溫以遙的槍口調轉了方向。
對準了蕭未晚。
“對不起,未晚姐。”
伴隨著溫以遙的道歉,砰的一聲——
蕭未晚在震驚和驚懼下,被擊穿了心口的傳感器。
在被淘汰前,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小子,演得真好!”
[無限島時間/清晨/05:28]
溫以遙才是那個臥底。
他的角色麵板上,也不是隻有三行字。
相反,他有整整三頁信息。
但隻有他自己能看到。
在整個遊戲過程中,溫以遙一直在裝作閒散無聊地看著他的角色信息。
他的身份不是偷渡者,而是引渡人。
無限島所有被肢解的“旅客”都是被他引上來,靈魂永久被封鎖在這裡。
他曾是無限島的島民,家破人亡,卻還要為海盜賣命。
距離天亮,還有最後一分鐘。
他引渡了最後一個靈魂。
“殺”了蕭未晚的溫以遙轉身看著陸儘洲,向他伸手,笑說說:“船長,我們贏了。”
陸儘洲的怔愣,並不是演的。
他以為節目組隻給了他特殊劇本
他沒想到,自己在欺騙溫以遙的時候,也被溫以遙瞞天過海了。
由於溫以遙從頭到尾表現得太無害,根本沒有人發現他是臥底。
連陸儘洲也被騙了過去。
身後的海盜亡魂們驚喜地呼喊著:“船長,要日出了。請用複活者之石解除最後的詛咒吧!”
但這一刻,陸儘洲沒辦法想任何事。
溫以遙的手伸過來,離得他很近。
他可以握住他。
像曾經的很多次一樣。
其實陸儘洲剛穿書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回來。
對他來說,人生從頭到尾都是一種無聊而漫長的等待。
等待長大,或等待死亡。
在任何地方活著,對他來說沒有區彆。
隻是,迫於現實世界裡的親情或道德壓力,陸儘洲要為人類的規則負責。
所以他認真地扮演著自己。
扮演一個好兒子,一個好演員,或是一個好人。
在穿書世界裡當反派的時候,陸儘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桎梏,不需要高尚的品格,也不用遵守世間的任何規矩。
山河破碎,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亂世動蕩,於他而言都隻是遊戲。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他憐憫,也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停留。
連反派係統都拿他沒辦法,隻能每天努力屏蔽自己,看著宿主陸儘洲一點點黑化。
直到有一天,有個人朝他伸出了手。
視野裡赤地千裡,唯獨那人的眼睛,清澈如一場新生。
他抓住了溫以遙的手,一次又一次。
可他也錯過他,一次又一次。
終於到了這一天,他們在現實相見。
陸儘洲想,這一次握住,就再不會放走他。
於是他抓住了溫以遙的手腕,將人用力一拽,擁入懷中。
他生生世世的欲望與殘缺,在這一刻,終於安寧。
陸儘洲所求的從來不多。
隻有他。
然而緊緊的擁抱中,耳邊傳來溫以遙狡黠的笑聲。
“嘿。”
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懷裡的溫以遙突然抬手,扯下了陸儘洲的複活者項鏈。
然後猛地推開出神的陸儘洲。
“船長,你騙了所有人,亡魂祭祀的對象是複活者之石,隻有戴上它才能破除詛咒,所以今天能夠活下來的其實隻有一個人——”
溫以遙把複活者之石舉起來,在五點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最後的那個瞬間,詛咒破解。聰明的引渡者背叛了船長,得到了最後的複活。
“我贏了。”
東邊的太陽緩緩升起,光芒逐漸灑向無限島。
【我靠我靠啊,原來溫以遙藏這麼深!!】
【有dia嚇人啊!媽的,我一直以為臥底是裴戚或者蕭未晚來著,W11,你欠我的拿什麼還!】
【我能理解玩遊戲的好勝心,可是W11,你是怎麼舍得推開陸儘洲的啊!!】
【大家好,我來磕六一CP了。大家好,我的CP它BE了】
海盜們在鬼哭狼嚎,彈幕裡有一片尖叫。
隻有陸儘洲看著溫以遙笑了。
他在最後一刻輸給了溫以遙,但也隻是安靜地望著對方。
看溫以遙因為遊戲獲勝而得意的小表情,那雙促狹又明亮的眼睛比日出的天光更亮。
陸儘洲想告訴溫以遙,隻要你想,我會永遠輸給你。
但太陽已經完全升起。
他隻來得及對他的引渡者說一聲:“恭喜。”
下一刻,海盜船長和他的部下們,全都化作了沒有生命的石像。
直播畫麵出現了一行:[GAME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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