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檀生閉關的日子裡,惜翠過得頗為清閒。
不用考慮攻略的事, 她得以抽空好好地在京中遊覽一番, 等以後回去, 還能留下些不錯的回憶。
她有些預感, 衛檀生對她的態度, 和之前相比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惜翠樂觀地心想。隻要她堅持下去,說不定真的能有所突破。
期間,她碰上了吳懷翡一次。
吳懷翡在京中一家名為“仁安”的藥坊坐診, 見了惜翠,特地請她到藥坊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
經常待在府外, 惜翠並不怕被高家人發現。高遺玉身份特殊,她早就買通門房,隻說是去看望養父母,生怕家中人知曉心生不滿。
因著田家夫婦時常上門, 門房不疑有他, 她銀錢到位了, 自有他每日替她開門。
但為了保險起見,她偶爾也會躲在屋裡抄抄經看看書。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衛檀生出關的日子。
當天,她特地翻了翻衣櫃, 換了件衣裳, 取出那支雲紋木簪。
回來後, 惜翠就將木簪放在了匣子中, 一直沒拿出來。
木簪簡潔不花哨,穿男裝也正好相配。
早得知他會在今日上午出關,她一早就與慧如小和尚在石室外等著。
在石室中待了十天半個月,一出關就瞧見有人在門外候著,惜翠不相信他不會有所觸動。
石室畔開了兩三枝春桃。
惜翠與慧如等了一會兒,桃花枝下終於轉出了那抹熟悉的玉色身影。
她頓時整理好了麵上神情,露出抹恰到好處的笑容,看了過去。
春風微醺,暖日融融。
桃花借著東風,騰向半空,打著旋,又悠悠地落在了僧人的肩頭。
衛檀生步子一頓,看向石室外守著的兩人。
她不知已守候了多久,束手站著,烏發間甚至也停了抹流雲。遙遙望過來的眼眸,含著些溫和又淺淡的笑。
日光有些晃眼,衛檀生一時間竟略微失神。
等回過神來後,他已恢複到了往日的神色,臉上重新掛回了那若有似無的笑。
連日閉關,衛檀生清瘦了不少。
惜翠打量了他一眼,他頜下生了一層淡青色的胡茬,但笑意依舊。
“高娘子,你怎會在此?”將行囊交於慧如,衛檀生莞爾問,與平日相比,嗓音竟難得溫和了不少。
惜翠笑道:“我隻是來瞧瞧,沒想到慧如說你今日出關。左右無事,乾脆就在這兒等著了。”
“是嗎?”他的嗓音突然又冷淡了幾分,甚至步伐也快了不少。
惜翠不明所以地抿抿唇,又跟了上去。
“這次閉關可有所得?”
“佛法艱深,雖有所得,但終究卻不透悟。”
“莫要灰心,衛小師父聰慧之名早已傳遍京城中,倘若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悟。”
衛檀生:“那便借娘子吉言了。”
惜翠一直跟著他回到了寮房。
衛檀生轉身道:“慧如,你先回去罷。”
本以為衛檀生也會讓她一同離開,但他隻是瞥了她一眼,未有言語。
將行囊放在桌上,他目光一掃,“嗯?”
“在找什麼?”
衛檀生走到櫃子前,打開抽屜瞧了一眼,“在找我那鏡子。”
四下翻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鏡子的蹤影。
“罷了。”衛檀生道,“許是來收拾屋子的僧人,將我這鏡子收起來了。”
“小師父要鏡子做什麼?”
衛檀生苦笑,“連日閉關,自然是要刮乾淨我頜下胡須了。”
惜翠心念一動,“不如我來幫你?”
衛檀生麵露詫異。
惜翠按著他坐下,“我來。”
穿成魯飛的時候,在這事上她還是有些經驗的。
衛檀生竟也任由她拉著自己坐下。
“可有剪刀或是小刀?”
他拉開抽屜,從一格中取出一把鎏銀鞘的小刀。
“麻煩高施主了。”
惜翠拿起小刀與剪刀,小心翼翼地刮。
衛檀生微昂起下頜,凝視了她許久,才緩緩閉目,安靜溫順,將身體的控製權全權交給了她。
惜翠一點一點將那層淡青色的胡茬刮乾淨。
窗外,簷角銅鈴,風吹玉振,其聲泠泠。
僧人寬大的玉色袈裟曳地。
怕自己手不穩,戳出血,惜翠屏住了呼吸,專注手下動作,連身下的僧人睜開了眼也不知曉。
“好了。”
眼見頜下終於恢複了白皙光滑,惜翠收了剪子,鬆了口氣,抬眼笑道。
這一抬眼,正好撞入衛檀生眼中。
惜翠一愣,手上拿著的小刀正好砸在了右手手背上。
這一突發狀況,將兩人都嚇了一跳。
衛檀生忙站起身。
刀刃正好在手背上斜斜地拉出一條薄而長的血線,哐當掉落在地。
惜翠吃痛地微吸了口氣。
她其實挺怕疼的,高遺玉的身體對痛覺也分外敏銳。
不過,一直以來,她都怕麻煩彆人。隻要是磕到碰到了,就算再疼也憋著。
這一次也是一樣。
惜翠下意識地將手往身後縮。
她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