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魯深會在這兒?!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這是串片場了?!
係統呢?
再蠢她也能意識到現在這個情況不對勁,可是任憑她如何呼喊,係統還是像之前一樣,除非她死,否則絕不現身。
魯深並不著急和他們說話,而是吩咐手下將他們帶回了崖上。
他帶下來的人少,上麵都是他們的人。
謹慎的性格倒是絲毫未變。
來到崖頂,惜翠愈發不安。
她已經快要理不清這錯亂的劇情了。碰上魯深不比碰上其他山匪要好到哪裡去。既然為首的是他,難怪這幫山匪會這麼窮追不舍。
她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魯深究竟經曆了什麼,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眼下,正是為複仇而來。
到了崖頂,魯深這才好整以暇地緩緩開口,“衛檀生,許久不見。”
衛檀生的反應足夠得快,眨眼間,他臉上的驚訝神色一收。
這一次再見,足足隔了有十多年。
當年狼狽的小男孩也已長成了個斯文俊秀的青年。
魯深愛笑,就算到現在這個地步,昔日的仇敵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之間,他臉上也能整理出一抹文縐縐的笑意。
在他如同喪家之犬,四處流離之時,也正是靠著這笑臉左右逢源,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爬起來。
他不怒吼,也不去質問。
他不著急報仇,他向來都很有耐性,畢竟人都在眼前了,跑也不跑不掉。
魯深笑,扯動臉上的刀疤,親切而猙獰。
衛檀生也笑,“是你。”
魯深饒有興趣地笑:“你見到我不驚訝?”
“驚訝,”衛檀生笑道,“死了十多年的死人,突然從墳墓裡爬出來,我定是驚訝的。”
“我大嫂找的人原來是你。”衛檀生整了整衣袖,微笑道,“既然是你,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以她的性子,恐怕還不敢對人下殺。魯郎君,是瞞著我大嫂,前來複仇的?”
“十多年沒見,沒想到你倒比你那老子有出息不少。”魯深的目光閒庭信步般地落在惜翠臉上,一寸一寸地打量過,像在評估打量什麼貨物,“想來,這便是尊夫人了。”
有瓢兒山上的經驗,惜翠當然不會以為魯深會憐香惜玉。
就如同衛檀生所言,落在他們手上,她沒什麼好下場。
“生得不錯,”魯深淡淡地下了個評語,“隻是看著病懨懨了點兒,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等你死了,我嘗過也就知道了。”
這種話下三濫低損了些,但他是悍匪,不講求什麼仁義道德。
魯深的興趣顯然不在她身上,三兩句之後,就將話引入了正題。
魯深:“既然好不容易再見了,閒話不多說,我問你幾個問題。”
“寨子裡那把火可是你放的?”
衛檀生眉毛都沒動一下,“是。”
“好,”魯深讚了句,“有擔當。”
“那老六呢?”
從魯深口中會提到她的姓名,惜翠不自覺地看向衛檀生的反應。
衛檀生平靜地道,“我殺了。”
得到這個回答,魯深似乎並不意外。
魯深:“我來替老六報仇,你不害怕?”
“若是尋常山匪,我或許還忌憚一些。”衛檀生道,“既然是你,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魯深心平氣和地問,“怎麼說?”
衛檀生道,“當年找不到你的屍體,家父怎麼會甘心。”
魯深:“這麼說,衛宗林一直沒放棄要找我?”
衛檀生:“這麼多年來,家父確實沒找到你,但找不到你,不代表找不到彆人。”
魯深目光一凜,麵皮上的笑意頓收。
“那些曾經護著你殺出重圍,如今金盆洗手了的兄弟在哪裡,沒有人比家父更清楚。”
“你可要殺了我試試?”衛檀生笑道,“用你幾個兄弟的命換我一人,是筆不錯的買賣。”
魯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我在這兒殺了你,衛宗林恐怕還以為你已經到了懷州。等你老子察覺不對的時候,中間這段日子足夠我安置弟兄們。”
魯深極其看重弟兄,衛檀生用這話刺激他,他是動了殺心的。
他看向衛檀生的左腿,閒話敘舊般地問,“這麼多年你這左腿還沒好?”
“既然這左腿還沒好。”說話間,魯深橫著刀,刀光一現,驟然發難,“那這右腿不如也一並舍了吧!”
像一頭撲食的黑豹,刀光湧現之處,眼看就要飛濺出一蓬鮮血!緊要關頭,衛檀生卻往後退了半步。
堪堪半步,刀尖砍落的是小半塊布片。
一擊不中,魯深沒留給衛檀生喘息的機會,提刀再攻。
衛檀生他本來就是個跛足,雖然小時候曾經學過些招數,但這遠遠不能和死人堆裡打滾爬出來的魯深相比。
更何況,他還受了傷。
青年袖中,反掣出一把匕首。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惜翠,見到這一幕,心下頓覺不妙。
這小變態他看上去好像真打算和魯深硬碰硬,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小匕首能打得過魯深的大刀嗎?匕首還沒插進對方胸膛呢,大刀就能將他捅個對穿。
眼看著刀鋒即將落下,小變態馬上就能被捅個對穿——
不行!
惜翠瞳孔驟縮。
從剛才起,她就一直在等,然而劇情壓根沒有因為衛檀生是主要角色,而產生什麼偏移。
刀鋒落下,衛檀生隻能是死。
衛檀生不能死!
事到如今,她管不了那麼多。
眉心急跳,來不及多想,惜翠已經跌跌撞撞地搶出了一步,高聲道,“大哥住手!!”
霎時間,風停,雪止。
崖頂上,隻回響了她這一句話。
魯深收下了刀,看向了她。
連衛檀生也看向了她。
沒人料想到這麼一個病懨懨的女人,會突然撲上前。
一聲呼喊,用了她這具身體所有的力氣,惜翠手都在抖,饒是如此,惜翠還是咽了口唾沫,顫抖著抬起臉,“大哥。”
“你叫我什麼?”
“大哥,”頂著魯深的視線,惜翠道,“我是魯飛。”
短短六個字,魯深麵色遽變,“你說什麼?”
這個時候,惜翠幾乎不敢去看衛檀生的反應,隻是撐著一口氣,繼續道,“大哥,你聽我說。”
魯深顯然是不相信她所說的,隻當是衛檀生將魯飛的事也告訴了她。
從陌生的女人口中聽到記憶中的兄弟的名字,魯深收斂了笑意,眼中迅速掠過一抹不可察覺的狠意。
衛檀生不能死。
主動爆馬,她也無所謂了。
作為主要角色,他一死肯定會引起整個劇情線的斷裂和崩壞。到時候,她從哪裡回家?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沒忘記係統曾經含蓄地提醒她,“按理說,宿主是不能主動爆馬的”。
按理說,按理說,僅僅三個字,可聯想的空間卻很大。
魯深的劇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眼下還能站在這兒,就是劇情發生了什麼變故,這變故不應該算到她頭上。
一個妙齡的少女,自稱是當年瓢兒山上的黑臉大漢,確實有點驚悚了點兒。
“大哥!我確實是老六!我沒死!”惜翠飛快地說道,“借屍還魂,你有沒有聽說過。”
“你不信也沒關係,我一樣一樣講給你聽。”惜翠特地用上了青陽縣的方言,“當年,當年你還記得嗎?大哥你和我偷偷瞞著爹,到灶上偷饅頭,被我爹抓了個正著,將我倆提到外麵的院子裡罰站了一整天。”
魯深眼睛裡浮現出愕然之色。
純正的方言一時半會兒是模仿不出來的。
惜翠知道這是有用了,忙繼續說,“還有你要上瓢兒山上之前,問我要不要跟你一起,你講,我跟著你,你就能保證我日後都能吃得上飽飯。”
“還有小時候插秧的時候,我倆在水田裡摸魚摸蝦,我以為摸出來了條黃鱔,結果是條水蛇,當時嚇得我一屁股坐在了田裡,還是大哥你抓了蛇,我倆偷偷支火烤了吃了,回去誰都沒說。”
她說的越多,魯深眼中的愕然之色就越重,唇角那抹笑意也就散去了一分。
很多童年的小事,都隻有魯深和魯飛知道。當年一場大旱,故人都死在了災荒和瘟疫裡,就算有人想要打探,從沒法從死人口中打探出來什麼,更何況,絕不會有人去費心調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不可能。
魯深定定地看向麵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細腰伶仃,麵色蒼白,楚楚可憐得像一朵日漸枯萎的花。
要他相信這女人是老六?
但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做不了假,這些事,隻有他和老六知道。
魯深握著刀柄的手一鬆,目光卻如同未收入鞘中的刀:“老六?”
“我知道這事挺難讓人相信的。”惜翠苦笑,“大哥,我確實是老六沒錯。”
魯深看上去好像想要再說些什麼。
偏偏在這個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大哥!”一個年輕的山匪氣喘籲籲,快步奔到魯深麵前,“後麵來人了!”
這回,魯深無暇再去管惜翠。
“看樣子倒像是官兵,不過穿著都是常服。人太多,弟兄們撐不住。”
山匪麵色急切。
話音剛落,遠方不知何時已聚攏了一隊精兵,人馬在雪色中,蕭蕭肅肅,乍一看上去,像一片白中的黑色陰影。
魯深眸色一沉,知道在這個時候確實不能多留了。他手下人不多,也沒持多少弓矢軍械。倘若打起來,定要折損在這兒。
他向來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人。
至於這衛檀生,他早晚是要和他老子一起殺了的。
魯深冷下臉,神色深思,不知在想什麼。
馬蹄迫近,他不退反進,忽然拔刀向惜翠砍來!
惜翠一時不察,猛後退一步,摔倒在地,誰料魯深卻忽然收了刀,動作迅速地攔腰抱起,“你究竟是不是老六,待會兒說個清楚。”
就在魯深收攏部下開始後撤的當口,遠處的精兵中,陡然竄出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
馬蹄伴著馬嘶聲高高揚起。
天旋地轉間,惜翠身下騰空,落入了一片溫熱的懷抱。
跨坐在馬上的男人,一手勒馬,一手撈住她,目光寒傲,烏墨的發在寒風中四下飛舞。
“遺玉。”
高騫沉聲道。
而後很快又抬起眼,看向魯深。
“你帶我妹子走,可問過我這個做兄長的意思?”
對上脖頸前的劍光,魯深反應倒快,朝其他人一招手,“走。”不過臨走前,卻還是深深地看了惜翠一眼,“我還會回來找你。”
躺在高騫懷裡,惜翠被這突如其來的神發展,弄得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二哥?”身先於心一步,惜翠下意識地就喊出那個最熟悉的稱呼。
這一聲呼喚,就像和曾經的小妹重疊。
高騫心頭猛地一跳,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低眼看向她,“二哥在。”
對上高騫的目光,惜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下意識間喊出了什麼。
就在此時,耳畔又滑過一道清朗男聲。
衛檀生莞爾看向坐在馬上的兩人,“高郎君抱著他人妻子,可有問過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