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細細地看了一眼衛檀生的神色, 發現這個小變態竟然是認真的。
騷也隻能在心底騷一騷,這麼跌破下線的話, 她真沒勇氣講出來, 即使心動, 惜翠還是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問,“我是男是女很重要嗎?”
衛檀生不疾不徐地道:“我們既已成親,我自然想知道,日日與我同床共枕的, 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本來以為這小變態已經超脫了常人思維, 沒想到在這一點竟然還是挺正常。
他這麼問其實也並非沒有道理。老婆突然變成了黑臉壯漢,是個人都要糾結一會兒,就連有病如衛檀生也不能免俗。
“是男是女不都是一副皮囊,”惜翠道, “你自小就在廟裡當和尚了, 難道連這都參不透?”
衛檀生回答地很乾脆,“我既已還俗, 自然也是紅塵中庸人一個。”
畢竟還要攻略衛檀生,不能給他留個黑臉壯漢的印象,免得這小變態留下心理陰影,惜翠道, “我是女人。”
衛檀生的神情看上去不像驚訝。
得到惜翠的回答後, 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
在惜翠回答前, 他心中已有一番計較。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差彆不僅體現在性征,一言一行和思維方式都有不小的差彆。就算惜翠不說,他也能分辨出一二。
“那,”一抬袖,調整了個坐姿,衛檀生眼中薄光瑩瑩,這才引入了真正的正題,“現在能否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要爆馬前,惜翠一直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頂著衛檀生的視線也不覺緊張,將自己的經曆原原本本都講了一遍,隻不過掠過了有關係統、穿書等等細節。
“你們佛門不是有三千世界的說法嗎?我原本就是個女人,隻不過和你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我們那個世界與你們的世界其實很像,在大梁之前,我們的曆史是一樣的,但在大梁之後,我們的曆史就走出了另一條岔路,”惜翠一本正經地胡謅道,“我所處的朝代叫天.朝。”
現代和古代解釋起來太麻煩,她也不想解釋得那麼清楚。單憑一個天.朝,衛檀生他是絕對不會想到這是個社會主義國家,可能還認為和大梁一樣是個封建王朝。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早上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靈魂離體,附在了那個山匪身上,”惜翠抬眼道,“然後就遇到了你。”
接下來的話不用她說衛檀生也知道,沒多久她就被他抹了脖。不過就算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惜翠還是懷揣著一點兒報複的心思繼續往下說了下去。
譬如,剛開始她是多麼害怕一類的套話。
抹了她脖子的罪魁禍首衛檀生,聽她在說這麼一番話的時候,倒也很給麵子地露出一副歉疚的表情,他頓了一會兒,道,“當年之事,是我對不住你。”
惜翠:“這也不能怪你,畢竟當初我確實是一個山匪,而你隻是為了逃跑而已。”
“在那之後,我一睜眼,發現自己並沒有死,而是又換了個軀體,”惜翠道,“我醒過來的那次,是在寺廟上香的路上。在寺裡,我看見了你。當時我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你,畢竟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惜翠比了個手勢,“你也長大了。”
“長大”兩個字,落在衛檀生耳中。他眸光一閃,按捺下隱隱的不滿。
“所以,回去後我就扮做了高騫的模樣,來到空山寺,想要弄個明白。”惜翠麵色不改地將自己所作所為全都圓了過去,這樣她當初為什麼接觸衛檀生也都有了理由,“借屍還魂這種事說不清楚,我隻能瞞下來,作為高遺玉繼續生活下去。”
她在說的同時,衛檀生也在看著她。
她說話的口氣很平靜,麵色也很從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憤和不滿,微微偏頭,眼神微凝,好像在思索過去的事。再一抬眼,嘴角甚至彎出了一抹蒼白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乾淨地不染纖塵。
越看,他心中越迷茫。
為什麼不恨?為什麼能這麼從容地說出這種事?為什麼不在意。
是他親手殺了她。
看著少女的模樣,衛檀生神思略有恍惚。
當初殺了她時的感受,他到現在都沒有忘,也不會忘。滾燙的鮮血飛濺在手上、臉上,好像能觸摸到生命跳動著的脈搏,就是這種鮮明的感覺,帶給了他死氣沉沉的人生無邊無際的歡愉與意義。
他隻能吮吸著彆人的痛苦為養料而活著。
衛檀生垂下眼,努力抑製住發抖的身體。
難怪,看著高遺玉他仿佛看到了那山匪的存在,想要看她痛苦,她越是痛苦他越是興奮。
她所表露出的痛苦,帶給他的快感,遠非他人所能比擬。
原來所有的源頭都在這裡。
他的痛苦,他的歡愉,在她死前所感受到的愧疚,那些真正地作為“人”活著的感受,全都因為她一人而起。
可是,她為什麼不在意?
思及,他心頭湧現出了一陣莫名的怒意。
這個時候,惜翠還沒察覺到小變態的內心已經糾結成了一團亂麻,繼續說道,“在這世上,我也不知道能夠找誰,想來想去,隻能找你。”
“你是我在這世上最為熟悉的人。”
怒氣在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後,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那吳惜翠又是怎麼回事?”他問,“你為何不同我說?”
“我這一次附身和以往兩次有些不同,腦中渾渾噩噩,在前幾天,僅僅憑著這具身體的本能而行事,就像夢遊。”惜翠看向他,“在此之後,我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誌。”
這麼一來,就將為了補全劇情所做的騷操作也圓了回來。
“借屍還魂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即便和你成了親,我也不敢直說,害怕被當作妖怪,所以,”惜翠道,“我沒辦法,隻好從側麵提醒你。”
比如說,那次夢話。
聽完她的解釋後,他的怒氣消散得一乾二淨。
山匪是她,高遺玉也是她。
她說,在這個世界上,她所熟悉的人隻有他。
她是他的。
她這三次經曆隻有他知曉,她這三次重生都因他而起。
想到那山匪,他既厭惡又恨,想到高遺玉,他愛憐也想冷笑。
那些經年累月的,日日夜夜糾纏著他,不肯放過他的感情,終歸於一人。化為一顆樹種,深埋在地底,而今,這個念頭一起,樹種猛地破土而出,越長越快,霎時便長成了一顆參天的巨木,樹藤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
心中鼓鼓脹脹的,快感比任何事物都來得劇烈。
她是他的。
衛檀生新鮮地咀嚼著這一句話。
消散不見的怒氣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喜悅。
她的一切隻有他。
她是這個世界上……
衛檀生若有所思地張開了手,輕輕攥起。
原原本本屬於他的。
這種奇異的感覺一遍一遍催擊著他的心房。如電流般穿過四肢百骸。這比他殺了那些畜生時,還要讓衛檀生感到滿足。
他興奮地眼神發亮,那溫和的下垂著的眼尾,好像也飛揚起一抹激動的豔色。
他現在恨極,怒極,又高興極了,想要放聲大笑。
不過,一眨眼,他又平靜了下來。平靜溫順地像溫和的白牛,像佛子。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他扭曲的內心。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了。”簡單地結束了自己的講述,惜翠順便抬眼想看衛檀生的反應。
衛檀生看上去對她的故事接受程度十分良好。
“原來如此,”他換了個姿勢,眼睫一動,“我明白了,確實玄妙。”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