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般身份低微的人,好不容易才在貴人麵前冒出了點頭,要是不加把勁兒,終歸會被人忘在腦後,他必須要想辦法再見她一麵,提醒她,還有他這麼一個人在。
他對她的感情,其中或許夾雜了兩分愛慕,但更多是功利。
除了要在她麵前刷波存在感,他也要看看她病得究竟重不重,要真是如傳言般垂死,那他也隻能自認倒黴,另謀出路了。
正當連朔焦急而又無可奈何的時候,剛好碰上三郎君院裡的王嬤嬤來找他。她前幾天嘗過他自己醃製的黃瓜,想要問他討要一罐,回頭輪值的時候吃茶用。
送上門的機會,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趕忙叫王婆婆回去等著,自己裝了一小壇醃黃瓜,抱著青瓷小壇來到了院門前。
隻不過,望著院門,一時又不敢進去了。
“也沒什麼大事。”望著貝葉,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是剛剛王嬤嬤尋奴,奴……奴不太認得路,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兒。”
“王嬤嬤?王嬤嬤尋你做什麼?”
“奴自己醃了一小壇黃瓜,王嬤嬤喜歡,就叫奴給她送過來吃茶用。”
今日確實輪到王嬤嬤在外間守著伺候,望著連朔手上的青瓷小壇,貝葉淡淡道,“今日確實是王嬤嬤當值,你快些去罷,記得莫要打擾了屋裡養病的夫人。”
連朔忙不迭地應了下來,捧著青瓷小壇邁步進了院子裡,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這位姐姐,奴還有個問題。”
“你問。”
連朔猶疑,“少夫人她……病得確實厲害嗎?”
貝葉心中疑慮:“你問這個做甚麼?”
連朔道:“前些日子,奴當著少夫人和白桃姐姐的麵犯了錯,幸得夫人心善沒有計較。聽說夫人病了,奴……有些擔心。”
貝葉:“你都聽誰說的?夫人的病不是你能管的,快些做完你的事就走罷。”
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貝葉心中疑慮更甚。
不過送壇子醃黃瓜罷了,大可進去,何必在院子前左顧右盼的,看上去倒像是心中有鬼。
“聽說夫人病了,奴……有些擔心。”
耳畔還回響著這麼一句話,貝葉愣了一愣,心頭頓時浮現出一抹她不敢多深究的猜想來。
作為兩人談話的對象,惜翠其實剛醒。
喝了藥,又蒙在被子裡睡了一覺,出了些汗,感覺終於比之前好了點。
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裡依稀有人給她喂了藥。
但再往下想,就沒什麼印象了,就覺得好像中間有段時候憋得難受,怎麼也喘不上來氣。
想來可能是她悶頭在被子裡憋的,惜翠沒往心裡去。
苦逼如她,在床上躺了足足有兩三天,全身上下就像被汽車碾過一遍,哪裡都疼,又酸又疼。
不敢作死,惜翠攏好衣服,裹嚴實了點兒,這才套上鞋下床想要走兩步,活動活動四肢和關節。她現在身體素質太差,這麼下去不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估計她還要找個時間鍛煉鍛煉,否則恐怕經不起再病一場。
門窗閉得緊緊的,海棠跟著她久了,已經摸清了她的想法,走上前,把那扇窗打開。
庭院裡。
將醃黃瓜送給王嬤嬤後,連朔心中悵然。單憑他如今的地位,是接觸不到少夫人的。然而,就這麼離開,什麼也沒看到,始終有些不甘心。
這麼想著,他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窗下,將目光輕輕投去。
瞧見窗戶上那抹身姿,連朔心中漏了一拍,大氣也不敢出。那抹身影他熟悉得很,這般單薄,除了少夫人還能有誰?
左思右想之下,他眼睛一掃,瞧見了院裡那棵梅樹,忙快步走了過去,上下看了看,特地挑揀了一枝長得最好看的,攀折了下來,塞進了袖子裡,又回到窗前。
將梅枝輕輕擱在窗台上,他正要曲指去敲窗時——
窗戶突然從裡麵打開了。
連朔嚇了一跳,忙矮下身子。
緊跟著,窗戶裡就探出半個頭來。
海棠伸出手測了測溫度,沒風。
還好天氣終於回暖了,也不冷了,給娘子開窗透透氣想來是沒什麼問題的。
正要收回身子時,她眼一低,驚呼出聲。
“呀!”
“這是哪兒來的梅花兒?”
將梅花拿在手上,海棠麵色訝異。
怎麼好端端地窗台上多了枝梅花?
惜翠:“梅花?”
“對啊,娘子,你看。”海棠腳步輕快地走到惜翠麵前,將梅花遞給她。
在視野盲區,靠在窗戶下的少年,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麵上露出一抹喜悅之色。
如果窗戶上落了一瓣花瓣還能說是風吹,但這一枝梅花明顯是人為折下來,再放在窗戶上的。
“還挺好看,”海棠道:“許是哪個愛玩的丫頭丟這兒的。到時候定要好好教訓她們一番。”
“對了,”將梅花放下,海棠問,“娘子可是餓了,剛剛廚下送過來了粥,但娘子還沒醒,就擱在爐子上熱著了。娘子要是餓了,我這就端過來。”
惜翠看了一眼梅花,收回視線,“嗯”了一聲,也沒太在意。
躺了一整天,什麼也沒吃,她確實餓得有點兒眼冒金星,一聽有粥吃,趕緊叫海棠幫忙端過來。
至於那枝梅花,海棠看著丟了也怪可惜的,便找了個細口的瓷瓶插了進去,就擺在了床頭前,也好去去病氣。
梅花就這麼靜靜地盛開著,紅得張揚的同時,也紮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