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相見歡(六)(1 / 2)

一碗三鮮薺菜豆腐羹,到頭來惜翠隻吃了一半。

吃到一半,卻忍不住握著勺子想衛檀生究竟是什麼意思,隻是想了半天她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也隻能先蓋上食盒先去洗漱。

這一晚上惜翠睡得還算安穩,也有可能是因為換了個陌生環境,身體還不太適應的緣故,醒得倒是比平時都早,天剛亮就醒了過來。

穿好衣服,洗漱乾淨,惜翠這才下了樓。

整個杭州城已經在熹微的晨光中忙碌起來。客棧大堂中的桌椅被擦得乾乾淨淨,櫃台前的黃銅瓶也已換上了新剪的梨花。

惜翠下樓卻沒看見衛檀生,反倒是看見了正坐在桌前看書的妙有。

小姑娘坐得端正,烏亮的發頂上浮著些金色的光暈。

惜翠站在樓梯前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抵得過內心的動搖,提步走到了她麵前。

“妙有?”

小姑娘抬起頭,瞧見她,馬上便放下了手中的書,乖乖地站起身向她問好,“孔姐姐早。”

小姑娘看著她,小小地牽了牽唇角,扯出抹含蓄而略顯些羞怯的笑意。

眼見妙有一個人坐著,惜翠問:“你……爹爹不在嗎?”

妙有輕聲回答,“爹爹今早就出去啦,前幾日,爹爹說客棧不是長久的住處,要另外租一間院子住著,今日爹爹收拾院子去了,叫我先留在這兒看書。”

這個回答惜翠有點兒措手不及,她昨天糾結了一晚上,沒想到隔天這小變態就跑了?

惜翠下意識地就問道,“那你與你爹爹不住在這兒了?”

妙有:“爹爹說下午就能搬過去了。”

“對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為難,“孔姐姐,你能送我過去嗎?”

“爹爹他一人忙不過來,也騰不出空閒來接我,我不願再麻煩爹爹了。”

惜翠:“你爹爹租的院子在哪兒?”

妙有合上書,從椅子上蹦了下來,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在笑,“聽爹爹說就在城西的杏子巷裡,孔姐姐,你現在要帶我過去嗎?”

惜翠她這回本來就是為了妙有和衛檀生而來,眼下也確實沒什麼事要做。

“那孔姐姐等我一會兒。”妙有見她答應了,三步並作兩步,噔噔蹬跑上了樓,沒多時,就背了個小包袱下了樓,走到惜翠身側,主動牽起了惜翠的手,笑道,“孔姐姐,我們走罷。”

惜翠來不及想那麼多,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妙有說的其實也不全對。

她家爹爹確實一早便出去了,但先去的倒不是那間賃下來的小院,衛檀生先去的是城裡的青坡書院,找到了一個叫黃宜春的書生。

這黃宜春是杭州本地人氏,就在這青坡書院中上學,和衛家有幾分沾親帶故的親戚關係,和衛檀生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兩天,也有些交情。

“你要問我什麼?!”

看著麵前鎮靜從容,麵色絲毫未變的青年男人,黃宜春駭得睜大了眼,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他聽到了這衛家三郎問他要怎麼討好女人?還是個和離過的女人?

黃宜春他向來就是個浪蕩子,更是身體力行地貫徹了什麼叫風流書生,什麼風流韻事沒聽說過,但饒是如此,聽到這話,他還是被唬了一大跳。

從震驚中緩慢回過神來,黃宜春複雜地看了一眼這小菩薩,“你什麼時候喜歡上這一口了?”

他怎麼不知道好好的衛家三郎喜歡上了人.妻,雖然少婦也有少婦的風韻,但這人.妻和衛家三郎摻和到一起,怎麼看都怎麼古怪。

就他這張臉,想要到外麵勾搭些夭桃穠李,青春正好的小姑娘那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衛檀生這容貌也是讓黃宜春最為憤懣不平的地方。

黃宜春幼時見衛檀生的時候,他禮貌也禮貌,但總是給人感覺冷冰冰的,看人的目光平靜的詭異,怪瘮得慌。這幾年下卻不知為何,有了些改變,也有了些人氣。他要是突然改了個性子,喜歡上人.妻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衛檀生他也是娶過妻的,隻可惜那吳家女命薄,一年多就去了,他也沒再續娶,任憑他家那娘親如何折騰,愣是將自己房門關得緊緊的,塞不進去半個人,每天就是牽著女兒的手到處跑。

人人都傳衛家三郎對亡妻情深義重,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黃宜春心裡感歎。

畢竟是曠了整整六年,擱他身上,他早憋不住了。衛檀生憋了六年,憋到現在才生出了那麼點旖旎的心思,黃宜春也忍不住讚歎他一聲壯士,這哪裡是小菩薩,這分明就是金剛不壞佛。

他和衛檀生也是有些交情的,這衛家三郎都親自過來問他了,他也不能藏著掖著,待問清楚情況後,黃宜春左顧右盼了一眼,壓低了聲兒悄悄地說,“這簡單。才和離沒多久的女人,心裡恐怕正難過呢。”

話還沒說完,黃宜春莫名感覺到脖頸便驀地傳來一陣嗖嗖的涼氣,一抬眼,青年骨節分明的指節有意無意地捏著桌角,正笑著問,“然後要如何?”

看衛檀生笑吟吟的模樣,黃宜春愣了愣,隻當剛剛的冷氣是錯覺,繼續道,“你這個時候得好好安慰她,準能趁虛而入。”

接著又湊近了些,貼在耳畔,將說話聲兒壓得更低,無私地接著傳授自己在床帷之間的經驗。

“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尤其是女人們都怕羞,你好好哄哄她,溫柔一些,將她弄得舒服了,保管回頭就跟著你走了。”

這衛家三郎曾經是在寺廟裡待過的,又因為整天吃齋念佛閒著沒事去布施散財,得了個小菩薩的諢名,當著小菩薩的麵,向他傳授床笫之歡中的經驗,黃宜春壓力還有些大。

一抬頭,瞥見他這皎潔秀美的臉,和畫上佛陀一樣的紺青的眼,黃宜春又生出了些辱佛的心虛,趕緊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壓壓心頭的邪火。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小菩薩聽了他的話,眼睫一閃,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黃宜春,你有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