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楚師姐。”
晏淩抬起頭，看見林然站在麵前，伸手遞來兩顆丹藥，笑著說：“這是侯師妹珍藏七轉合辰丹，看師兄師姐身體虛耗，特意讓我送來給你們。”
楚如瑤不習慣受人恩惠，有心想拒絕，晏淩卻看一眼林然，見她目光關切看著自己，抿了抿唇，低聲：“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侯師妹。”
林然果然很高興：“好。”
楚如瑤隻好把拒絕話咽下，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晏淩垂著眼，拿丹藥時，指尖無意碰到她手心，指腹觸到一片柔軟纖細掌紋。
他耳尖一熱，匆忙收回手，手指仍不自覺地蜷著。
“師姐，給。”
林然一點感覺沒有，轉手自然把另一顆遞給楚如瑤，楚如瑤遲疑了一下，也接過來，表情嚴肅，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謝謝師妹，也替我與侯師妹道謝，等出去後我們會還給侯師妹。”
林然莞爾，也知道她不愛欠彆人人情，就點點頭：“好，我會傳達，師姐放寬心。”
晏淩沉默聽著她們倆說話，把丹藥含入嘴中，用舌尖抵著讓它慢慢融化。
林然與楚如瑤說完話，偏頭看見晏淩冷著一張臉，一邊麵無表情纏手纏劍、卻含著丹藥而腮幫子鼓鼓，莫名反萌差，忍不住想笑。
她目光一移過來，晏淩就敏銳地抬眼，見她笑吟吟看著自己，對上他視線，一點沒有躲閃，可自然地彎了彎眼睛，漂亮得像天上月牙。
“咳。”
晏淩被嗆了一下，還未融化完丹藥直接順著嗓子滑下去，他抵著喉結咳嗽，咳得耳頰都泛起紅，燦若紅霞。
林然呆了呆，這…這不應該是她鍋吧。
晏淩看她一臉“這咋給人嚇到了”不好意思，心頭愈發窘迫。猛地站起來。
全場嘈雜聲一滯，所有人屏息看他，神態不約而同地拘謹起來——那是絕對力量帶來絕對權威。
“既入秘境尋寶，就該有將生死置之度外覺悟；雲天秘境有傳送令牌可以救一命，來日到了外麵，秘境也罷，險地也罷，從沒有能重來一次機會。”
晏淩不去看林然，漸漸重新沉下眉目，淡聲道：“傳送令牌雖失效，妖焱卻已滅，不想繼續人可以原路返回，不必爭執。”
眾人聲音戛然而止，麵麵相覷，表情都有些微尷尬窘迫。
雖然吵得抱怨得厲害，但是好不容易進來了，這大概是他們這輩子唯一能進雲天秘境機會，就這麼空著手走了，白受一場驚嚇，實在是太虧了。
人都有僥幸心理，死不一定會死自己——但是萬一呢，萬一被大尊看上那個有緣人是自己，繼承了上古化神大能傳承和法寶，那真是一步登天啊。
眾人磨磨蹭蹭，到最後隻有二十來個確實惜命和剛才受傷頗重人不想再繼續，結伴往回走了，其他人都留在原地。
“既然決定了，請諸君尊重自己選擇，出發吧。”
晏淩看著剩下人，淡淡說了一句，轉身第一個走向幽深甬道，劍閣弟子們沒有一絲猶豫地跟上。
眾人被他雷厲風行氣場鎮住了，之前隱約浮動人心安定下來，片刻沉默後，各宗派弟子重新分撥有序地跟上。
因為沒有打開石門反被晏淩比進了地裡，一直陰沉著臉坐在遠處方俞成看著這一幕，再去看晏淩背影，無法自抑地流露出幾分嫉妒：“他如今倒是神氣了。”
溫緒目光從一直笑望著晏淩林然身上收回，淺淺一笑：“晏公子天資卓絕，有所矜傲在所難免。”
方俞成眼角青筋抽了抽，眼神有一瞬扭曲，才勉強笑笑：“…不說他了，對了，溫弟啊，你可還好？我看你臉色愈發蒼白了。”
溫緒微微露出一點苦笑，頗有幾分聽天由命無力：“謝方兄關懷，緒這樣殘敗身子，能如此已經很好了。”
“溫弟切莫灰心。”
方俞成歎一口氣：“溫弟這是何苦呢，既然身子不好，何必來摻和這些紛爭，不如回去尋些良方，好好治病才是正理。”
“這麼多年，尋遍了天下良方，也不過治標不治本。”
溫緒歎氣：“事到如今，緒已經想開了，生死安天命，也不必再拖累親眷友人勞心…隻唯有一樣心願未了，希望能在這裡如願。”
方俞成麵露憐憫，又有些好奇：“是什麼心願？”
溫緒沉默了一下。
“哈哈，是為兄多問了，溫弟不想說便不說了。”
方俞成眼珠子轉了一下，爽快地擺擺手，卻忽然想起來一事，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個漆黑木盒：“溫弟，說來你這個錦盒還在我這裡，進秘境前你就讓我拿著，如今已經進了這府邸，你要不要拿回去啊。”
看到這木盒，溫緒臉色微微一變。
他重重咳嗽幾聲，才伸手接過來，小心地摸了摸木盒上暗紋，沉默片刻，道：“緒有一事相求，請方兄再幫緒保管一陣。”
方俞成一愣。
“這東西貴重，緒這樣身子，剛才已然虛耗了不少，不一定能走到最後。”
溫緒歎氣：“到時若是…唉，還是放在方兄那裡穩妥些，麻煩方兄了。”
“噯，溫弟切不可這樣詛咒自己。”
方俞成不讚同地搖搖頭，眼神卻流露出好奇：“為兄幫你拿著當然是沒問題，不過這裡麵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要溫弟如此看重。”
“旁人也就罷了，方兄待緒一直親如兄弟、多有照料，緒不想瞞方兄。”
溫緒沉吟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打開木盒。
方俞成探頭一看，看見一支鳥類翎羽。
那翎羽顏色絢麗，通體氤氳著猶如實質般靈氣，襯得流光溢彩，美麗又聖潔。
方俞成目露驚訝：“這是——”
溫緒輕聲：“如方兄所見，這是一支鳳翎。”
鳳翎顧名思義，便是鳳凰翎羽，說稀奇當然是稀奇，畢竟鳳凰是上古神獸，留存下來翎羽自然是珍貴；但要說多珍貴，那也說不上，畢竟如今妖族已經沒有鳳凰了，這翎羽再美、蘊含靈氣再濃鬱，也對修煉無用，至多被大家族大宗派收藏擱置在府庫裡當個彰顯底蘊門麵。
方俞成作為北辰法宗首徒，知道自家門派也收藏有鳳翎，還不止一兩支，他還親眼見過，也是很美麗，隻不過比溫緒手裡這支稍遜。
“這鳳翎與尋常鳳翎不同，被一直珍藏在我溫家宗庫深處，傳說我溫家先祖與這雲天秘境主人有舊，那位大尊在兵解隕落前，便贈予我溫家一件信物，傳聞可以憑借此物得到雲天秘境至寶青睞。”溫緒一頓：“而那信物，便是這支鳳翎。”
方俞成瞳孔一縮，不敢置信：“此話當真？！”
溫緒笑：“傳說罷了，誰知是真是假，隻是家中長輩都不大當回事樣子，照緒看，十之**是假。不過緒既然有機會來這雲天秘境，便帶著試一試，若是不成也罷，若是僥幸能成，那緒便權當還了家族多年教養恩情，便是下了黃泉也可以安心了。”
方俞成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見溫緒儼然無謂生死，尷尬笑笑：“是是，溫弟說是，傳說罷了，傳說罷了…那、那溫弟若是信為兄，那為兄便先幫你拿著，等你需要時隻管拿回去。”
溫緒道一聲“多謝方兄。”便把木盒重新合起，遞給方俞成，兩人交遞盒子時，盒底隱約滲出盈盈藍光，細長藍色草葉在縫隙中一閃而過。
方俞成小心地捧住木盒，摩挲了一會兒才收起來，溫緒仿佛沒有看見他閃爍眼神，隻低著頭，低低咳了幾聲。
他漫不經心抹去唇角血絲，斂袖玉立，眉目溫潤含笑。
他進來，本是看一場樂子，天命之子是誰、是死是活、未來會怎樣，都無關大雅。
可是現在，他突然就覺得，這天命之子，著實礙眼了些。
能得她這樣青睞人，讓她這樣喜愛期待人，果然還是……毀掉吧。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