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娘被逗笑了,輕佻拍了拍他臉頰:“那就乖乖聽話,你還可以活得更久一點。”
幽冥臉皮抽搐,半響,緩緩蹭了蹭她的手,像一條真的狗在討主人的歡心。
羅三娘笑得開懷,手指在他臉頰又掐住幾道傷痕,心滿意足地站起來走了。
侍女們緊緊簇擁著她離開,隻剩小月仍然瑟瑟留下——幽冥還沒有把毛巾還給它。
人都走了,幽冥臉上強撐的笑臉瞬間化為可怖的猙獰,他一把推翻桌子,轉頭看見小月,想到自己哪天扯開她衣服看見的惡心東西,刹那間怒火衝頭。
“賤人!”
小月隻感覺一條毛巾像鞭子甩在臉上,然後一隻灌滿殺意的靴子狠狠踹在它肚子,小月不敢反抗,所以劇痛瞬間從腹部撕裂,它以狼狽的姿態趴倒在地,臉色慘白。
但它很快爬起來,捂著肚子跪爬到幽冥腳邊,瑟瑟磕頭:“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幽冥看著它那張柔弱姣好的臉就覺得惡心,要是以前他早可以第一麵就想都不想就碾死這個賤玩意兒,但是現在他卻不能,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呼風喚雨的燕州霸主了,他現在被圈|禁在羅三娘手裡,滿打滿算竟然隻能用這一個兔妖。
幽冥深吸口氣,冷冷說:“起來。”
小月這才停止磕頭,柔順地跪在他腳邊,抬頭怯怯看他一眼,眼中是碎晶般明亮的仰慕。
幽冥冷冷看著它,心底滿是譏諷。
女人就是這麼愚蠢的東西,總會被感情衝昏頭腦,這隻不男不女的兔妖是,羅三娘也是。
麵對羅三娘刻意的輕賤和侮辱,其實幽冥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生氣,他甚至覺得可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都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元嬰後期強者,那女人的腦子裡還是愛情、還是男人,甚至還敢留下他的命——如果是他,他會第一時間就把羅三娘的魂魄吞得一乾二淨,永絕後患!
不過就是這樣才給了他機會。
幽冥冷聲:“讓你放的東西都放好了?”
“放好了。”
小月怯生生說:“我在那些修士的辟穀丹裡都放了您給的東西,看著他們吃下的,又看著夫人把他們都吸乾的。”
幽冥終於露出個笑,忍著厭惡誇獎;“你做得很好,等我事成,定不會虧待你。”等他事成,他第一件事就是親手碾碎這隻兔妖。
小月眼中瞬間亮起光,羞澀地低下頭,但又想起什麼,猶豫說:“公子,那東西被夫人吃了,夫人會怎樣啊…”
幽冥聽見,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張開手。
他看見一雙虛薄的、甚至連陽光都能打透的手。
他突然說:“她的修為,是我當年灌給她的。”
“沒有我,哪裡有她今日張狂的餘地,而她甚至還想操縱我,把我馴成她養的狗…嗬。”
幽冥眼中閃爍可怖的殘酷與野望:“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他要重新擁有力量,他要重新成為燕州甚至九州的霸主。
阻擋他的人,都該死!
小月看著他溢滿野心和瘋狂的眼睛,瑟瑟驚恐地地低下頭,鬢角碎發垂下,遮住它的臉。
它甜蜜地笑了下。
……
林然眼看著奚辛像著了魔天天去和奚柏遠死磕。
奚辛不讓她進去,她隻好等在院子外,也聽不見裡麵什麼聲音,隻是每次奚辛出來,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但是神色一天比一天陰騭冰冷,他身上的血氣越來越重,哪怕和她說話時,眼底也漸漸溢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可怖暴虐和戾氣。
他讓林然恍惚,那個在牆頭初見的明麗驕傲的少年好像越來越模糊。
他不像奚辛了,可又像奚辛了
——越來越像林然記憶裡的奚辛了。
林然甚至去悄悄找了劍閣禁衛,他們當然不會聽她的命令,奚柏遠畢竟還是劍閣長老,他們的軟|禁並不是連他和兒子說話打架的自由都剝奪,所以禁衛最多在奚辛進去時他們會站在院外等候,但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一次衝進去保護或者製止,這說明即使是他們也沒發覺裡麵有任何狀況。
但是奚辛的變化不是作假的。
直到那一天奚辛搖搖晃晃走出來,在林然去接他的時候一頭栽進她懷裡,林然終於忍不住扯開他的衣服。
林然以為她會看見很多可怖駭人的傷痕,但事實什麼都沒有,隻有少年雪一樣雪白細軟的皮膚,沒有一絲傷痕,也沒有一點異樣。
當林然想去握住他手腕探他經脈的時候,奚辛醒過來,猛地扯回他的手,冷冷看著她:“誰準你碰我!”
林然看著他,他麵容越發旖麗,也愈發冷漠幽暗,但這絲毫沒有損壞他的美貌,反而像一隻艶麗的花盛放到極致,綻放出一種強|迫迅速催熟的驚人荼蘼。
林然凝視他,就靜靜看著他,奚辛看見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清晨薄薄的霧色透過水波中倒映出他的臉。
有那麼一刻,他幾乎以為她能哭出來。
奚辛抿了抿唇,他鮮豔柔軟的嘴唇因為失水而乾澀,像是一片枯萎皸裂的桃花瓣。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對視,半響,他忽然笑了一下,伸出纖長雪白的手臂攬住她脖頸,他柔軟地依過去,對著她耳朵吹一口氣,聲音又軟又魅:“阿然,你想和我睡覺嗎。”
“我很好的。”他咬住她耳垂,聲音粘膩膩的,又像是帶著某種瘋勁兒:“我們試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你一定會喜歡的。”
林然不說話,她閉了閉眼,扯他的手臂。
奚辛纏得更緊,他恨不得變成蛇纏死她,林然叫他:“奚辛。”
奚辛的動作頓住了,然後他冷笑:“真沒意思。”
他摟著她脖子,腦袋搭在她頸窩,一會兒林然聽見他冷不丁出聲:“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林然沒辦法回答。
她應該回答“是”,應該安撫他,可是她給不了承諾。
她隻能沉默。
這種沉默已經足夠表示態度。
她被推開,妖精似的美貌少年撐坐在床頭,看著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玩又玩不起,又給不了承諾。”
他譏諷說:“林然,你真沒意思。”
“我突然不想和你玩了,我們到底不是一路人。”
他像是厭倦了似的,偏過頭:“你滾吧,趁早和那兩個家夥一起滾,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林然看著他,他直接翻過身蓋好被子做出要睡覺的態度,她默然一會兒,站起來緩緩轉身離開。
奚辛麵朝著牆,聽著身後輕緩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他眼神空空盯著牆壁,卷起被角塞進嘴裡,越塞越多,直到把口腔撐滿,他死死咬住,牙齒撕爛被褥露出雪白的棉花。
他蜷縮起來,摸向後脊,隻有當這個姿勢時,才能感受到整條脊椎有異常的凸|起鼓出來。
奚辛垂下頭,小狗一樣把臉埋進被子裡,流出來的眼淚和喉嚨裡滾出的嗚咽都無聲無息滲進棉花,把潔白的棉花鳧濕成深色的陰影。
林然走出屋子,仰頭看了看天。
很久,她從儲物戒指裡拿出風竹劍。
“林然!”
天一警告地叫她名字,林然置若罔聞,拔劍出鞘,雪亮的劍尖朝下。
“你想乾什麼?你不該摻合!林然!林然!!”
林然緩緩握住劍柄,轉過身,平靜向那座死寂的院子走去。
奚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