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到八點,沈宅主廳燈火明亮。
一張圓桌上擺著滿滿當當的佳肴，色香味俱全，最中間的白色燉鍋裡羊肚菌雞湯還在咕咕冒著泡兒。
沈家人丁不複雜,上一輩隻有沈約外公還在世，如今在南方舅舅家裡養老，所以現在沈母就是一家之主。她坐在主位上,非要拉唐喬喬坐在她的身邊,沈約反倒被她趕到靠邊。
“喬喬今年是第一次和我們一起過年，來，坐我旁邊。”
唐喬喬推脫了幾下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沈母另一側坐著沈墉,胡虹臉色不耐地撇了撇嘴,恨恨地在丈夫身邊落座。
同是兒媳婦，老太太偏心偏到天邊去了，可是自己一左一右兩個大男人沒有一個為她不平的。
丈夫是個悶葫蘆，兒子……
算了，她就指望不上沈良為自己說句話,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桌上的菜。
胡虹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碰兒子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注意你的眼神，整的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沈良這才轉移了視線,心裡仍在想，到底什麼時候開飯。唐喬喬的廚藝一直令他念念不忘，他不會說這次過年就是衝著唐喬喬做的菜來的。
沈母望著下麵坐著的兒子、兒媳婦和孫子，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她舉起酒杯。
“今天難得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咱們舉杯碰一個，祝願我們所有人明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沈墉作為大哥,率先站了起來，緊接著其他人跟著站起身，朝沈母舉杯敬酒。
“我們晚輩應該先敬酒，祝母親心想事成，福如東海。”
唐喬喬甜笑道：“媽媽新的一年要笑口常開，越活越年輕。”
沈母樂得合不攏嘴：“好，好，大家都坐吧。”
胡虹實在忍不住，又陰陽怪氣起來。
“其實媽現在沒什麼煩心的事，沈約的腿複原地不錯，公司也穩步發展，隻剩一件，”她慢悠悠地瞥了眼唐喬喬，“就是弟妹要抓緊生個孩子啊，結婚這麼久了，還沒點動靜。如果有什麼問題呢，最好儘早看醫生，不要諱疾忌醫才是。”
沈墉一聽眉頭皺起，瞄了眼沈約，後者正沉著一張臉。
他暗
覺不妙，輕咳一聲，並暗地裡踩了胡虹一腳，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胡虹不僅沒理會，反而不怕死地繼續說：“如果弟弟或者弟妹有需要，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老中醫。”
沈約正想說話，唐喬喬按了按他的手背，笑了一聲。
“我們年輕，完全不著急，倒是大嫂這麼喜歡小孩，打算幾時要二胎啊，還不趁著這更年期前的最後一點時間抓緊再生一個，也好轉移一下多餘的精力，你說是不是？”
拐著彎罵她和沈約生不出孩子，這倒是其次，主要是催婚催生最討厭了。
胡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唐喬喬這是明晃晃地諷刺她快到更年期，要絕經了。
她按下怒氣，正要發難，隻聽沈母發話：“好了，大過年的不要說什麼催婚催生，我這個年紀都知道年輕人現在不喜歡談這個，你乾嗎哪壺不開提哪壺。”
胡虹委屈道：“媽，我是為你著急，想讓你再抱孫子。”
沈母淡淡道：“是嗎？那你該催一催沈良，早點讓我抱重孫，四世同堂才好。”
沈良縮了縮肩膀，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又乾他什麼事？想要他結婚，粉絲都不答應。
沈墉斥了胡虹一句：“什麼都彆說了，吃飯。”
“對，開飯吧，餓死了。”沈良順著老爸的話轉移話題。
胡虹快被沈墉父子給氣死了，氣都氣飽了，還吃個屁。
沈母笑道：“這麼吃太安靜，一點都不熱鬨，最好有音樂。”
沈約看了下手表：“七點多，春晚快開始了。”
沈母搖搖頭：“時間還沒到，聽一個彆的。”
“放沈良的歌啊，他最近出了新歌，各大排行榜第一呢。”胡虹情緒轉得快，現在又驕傲起來。
“那種口齒不清，愛來愛去的歌，我不愛聽。”老太太耿直道。
唐喬喬恨不得給她點讚，又說了句大實話。
沈母說完下桌，走到電視機旁，鼓搗了幾下，然後一段熟悉的音樂飄揚在客廳裡。
唐喬喬一聽心裡咯噔一下，沈約也反應過來，眼裡劃過一絲笑意。
等沈母轉身走開，隻見電視機畫麵上出現的人正是唐喬喬。
沈母放的是她在跨年演唱會上唱的那首《賀新年》。
沈母笑眯眯道：“喬喬唱
的這首《賀新年》我喜歡，唱得好聽又應景。”
於是，他們就在春晚開始前循環了十多遍《賀新年》。
*
暫且不提《賀新年》，年夜飯開席後。
沈母看著一桌美味佳肴，讚歎道：“喬喬的廚藝比五星級大酒店的水平還要高，連雕花都會，我不知道從哪道菜下筷子了。”
唐喬喬含笑道：“媽，先嘗嘗這道福運八寶鴨吧。”
一個白色的瓷盤上，仰躺著一隻豐腴飽滿的鴨子，鴨子色澤紅潤，中間還綁著繩兒，成葫蘆狀，上麵澆了一層蝦仁青豆醬汁，晶瑩中透著亮。
這道八寶鴨已經去掉了大部分的骨頭，但皮肉未破。唐喬喬用早就準備好的小刀輕輕劃破鴨子的腹腔，頓時腹腔中滿滿的八寶餡料就溢了出來。
八寶餡料用了糯米、板栗、雞肫、冬菇、火腿、筍丁、白果、蓮子和乾貝，各色材料已經被蒸得熟爛，糯米的香味混合著鴨肉的鮮味鑽入鼻腔，令人食指大動。
鴨肉皮薄，唐喬喬用筷子輕輕夾起一塊，再舀一勺八寶飯，遞給沈母。
沈母笑著嘗了一口，鴨子細嫩酥爛，汁濃味鮮，一點鴨肉特有的腥味都沒有，細細品來，濃油赤醬下帶有絲絲甜味，而八寶飯吸飽了鴨肉的鮮味，滋味鹹鮮香醇，好吃地不得了。
“太好吃了，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八寶鴨。”沈母又給自己舀了一大勺鴨肉八寶飯。
唐喬喬甜甜笑道：“你喜歡就好。”
沈母一動筷子，其他人也跟著動起來。
沈良早就迫不及待了，鴨子一入口，就瞪大了雙眼，肉又嫩又滑，汁水飽滿，八寶飯噴香軟糯，口感豐富，簡直是人間美味。
沈墉和唐喬喬接觸不多，從未吃過她做的東西，見沈母和兒子那麼沉迷的樣子，也好奇地伸筷子，嘗了一口擺在他麵前的珊瑚魚。
珊瑚魚是將整隻魚去骨取魚排，然後將沒有骨頭的半邊魚排斜刀片出間隔一致的魚片，卻保持連接魚皮不斷。
片好的魚片翻轉過來，貼著魚皮根部用刀切成絲，這樣切出來的“珊瑚”掛在魚皮上，抖都抖不斷，成型才好看。
“珊瑚”切好之後，用調料醃製，裹上澱粉下鍋油炸。炸好的珊瑚魚根根分明，色澤金
黃，簇擁在一起真就像極了海底美麗的珊瑚，再澆上調好的料汁，香氣四溢。
珊瑚魚外酥裡嫩，酸甜可口的醬汁包裹著鮮嫩的魚肉，開胃極了。
沈墉本來就偏好酸甜口，這一吃就停不下來。
胡虹見一桌子人竟沒有一個動自己做的菜，便主動朝沈母說：“媽，你嘗嘗我做的西紅柿燉牛腩。”
沈母覺得也不能不給老大媳婦麵子，便夾了一塊牛肉，嚼了一下，眉頭皺起，艱難地咽下去後，淡淡笑道：“額，還不錯。”
然後下一秒，她又轉向了唐喬喬做的紅燒肉。
胡虹又氣又惱，便轉向吃得正歡的兒子。
“這是我做的牛肉，吃這個。”惡狠狠的眼神大有一副不吃就是大不孝的意思。
沈良不情不願地吃了一口牛肉，然而五官糾成一團，非常不給麵子地說：“媽，牛肉燉老了，都嚼不爛。”
胡虹瞠目結舌，給兒子當麵指出自己的菜很難吃，讓她臉上感覺火辣辣。不可能，這道菜是她對著百度的食譜一步一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