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盜5(1 / 2)

這是一場很荒唐的圍剿。

人數上諸葛青這一邊顯然是占了上風, 但一動起手來,他們這數十位高手和躺在地上的葉明冬也根本就沒什麼兩樣。

諸葛青的手掌被削斷, 同樣的疾劍無痕,同樣的滴血不漏, 諸葛青也終於相信丹童子正是被這樣一柄快得不可思議的劍削斷了脖子。

他很幸運,隻是斷了一隻手掌。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很不想活了,但當漫天劍光襲來時, 他才發覺自己還是很想活的,哪怕生不如死地活著也是活。

諸葛青跪倒在地, 滿麵痛苦,雨水與汗水齊齊流下, 地上的血水彙聚成一股股往地勢更低處流淌,他咬著牙關避免自己痛叫出聲。

方才葉明冬是怎樣死的,他看得很分明, 這人大約是嫌葉明冬叫的太吵了。

雪無我對自己出手時的分寸依舊不甚滿意, 他隻想削斷諸葛青的手筋, 沒想到還是削斷了他的手掌。

“有傷藥嗎?”雪無我對臉色疼得變形的諸葛青道。

諸葛青艱難地點了點頭。

雪無我搜走了他身上的傷藥, 同時摘了他的鬥笠, 回身進了山洞, 他毫不避諱地將後背暴露給眾人, 但眾人沒有一個生出偷襲的心思來。

過了片刻, 雪無我背著孟樂天出來了,孟樂天的確受了傷,臉色很白, 眼睛卻依舊很亮,他頭上還戴著諸葛青的鬥笠,笑嘻嘻地看著諸葛青,語氣柔和道:“諸葛青,你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請這麼多人來追殺我,我用頭發絲也能猜到你必定受人指使,這麵古鏡能請得動你們這麼多人,一定是件好寶貝,我會好好收藏的,誰想要就儘管來吧。”

諸葛青死死地盯著孟樂天,但他隻盯了一瞬就移開了目光,因為他一盯著孟樂天,雪無我就看向他。

雪無我一看他,諸葛青就立刻恨不得自己沒長眼睛。

雪無我背著孟樂天走了,之後趕的幾天路一路風平浪靜,無人追殺,樂天已和雪無我混得很熟了,他和雪無我聊得越多,就越覺得奇特,雪無我實在是很健談,也許一開始他與樂天並不熟悉,話還少些,現在已完全暴露了話癆的本性,仿佛這輩子都沒跟人說過話似的。

“這就是鐘鳴山,你住在山裡?”

雪無我背著樂天抬眼望去,山上的綠林密密麻麻幾乎到遮天蔽日的程度,大鳥從林間撲簌簌地飛過,林子裡有霧一般的瘴氣。

樂天道:“是啊,住在山裡有什麼奇怪,山裡可以住飛鳥走獸,為什麼不可以住人?”

雪無我與孟樂天相處了幾日,孟樂天的脾性已摸了九成九,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脂粉氣,像個小公子,他雖嘴上沒有抱怨,卻的確是受不得一點苦痛的。

這樣的人應當住在雕梁畫壁的大宅子裡。

雪無我沒有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因為孟樂天是個很喜歡鬥嘴的人,而他鬥嘴的功夫雖然精妙,卻常常最終還是會氣到自己。

雪無我順著孟樂天的指引一路往林深處走去,他的身影一出現,山林裡的野獸都害怕得躲了起來。

“你想到點什麼了嗎?”樂天趴在他的背上道。

雪無我道:“沒有。”

他的記憶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赤紅的血霧,好像一下就能看得清,但其實卻還離得很遠很遠。

“哦,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就當你從棺材裡出來是剛出生,重新開始生活。”樂天不在意道。

雪無我道:“娘胎和棺材的差彆還是大了些。”

樂天道:“那你是打定主意想找尋自己的過去了?”

雪無我道:“是。”

作個渾渾噩噩的人也許對有些人來說很幸福,但絕不是對他。

樂天歎了口氣。

雪無我問道:“怎麼了?”

進了這林子之後,雪無我一直很平靜地邁步,因為快到了,所以也不著急了。

樂天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的過去並不美好。”

雪無我微微笑了一下,“那我豈非該很慶幸那些不美好都已過去了?”

樂天道:“你說的有理,若是我的過去也不怎麼美好,但要讓我真全忘記了,我也不會感到快樂。”

雪無我道:“正是這樣。”

沒有過去的人就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儘管能飛得很無憂無慮,卻總少了命運的牽絆。

茂密的山穀中仿佛無窮無儘的瘴氣逐漸變得稀薄,雪無我知道該到地方了。

果然當孟樂天指揮著他踏出一步時,眼前景象忽然變幻,腳下平坦的土地驟然凹陷,四周下沉的地麵裡有一間三層竹屋,沒有院子,麵前就是一汪溪水野花盛放。

樂天已歡快地喊道:“翩翩姐!”

竹屋裡急匆匆地走出來一個女人,她穿著水藍色的長裙,烏發高束,杏眼又明亮又活潑,看見孟樂天便先叉腰罵道:“小兔崽子,活膩歪了你,還敢帶野男人回來!”

樂天笑嘻嘻道:“這是我的朋友。”

林翩看一眼雪無我,眼睛像是利刃一樣剜過雪無我的臉,“朋友?偷來的?”

樂天大方道:“從棺材裡偷來的。”

林翩輕哼一聲,“也就隻有死人才肯與你做朋友了。”

林翩是江湖上知名的聖手醫仙,她的師父便是大名鼎鼎的鬼醫莫肖問,但卻沒人知道飛盜是鬼醫莫肖問的兒子,莫肖問死前給兩人定下了婚事才咽的氣,當時孟樂天才十四歲,現在孟樂天雖然大了,兩人卻都還沒有履行婚約的意思,他們之間還是姐弟情誼更多些。

“下來吧,裝模作樣的。”林翩一眼就看出樂天的腿已無大礙了。

樂天笑嘻嘻地從雪無我背上滑下來,滿臉驕縱道:“你以為他不知道嗎?故意這樣點破我,巴不得我沒朋友好獨占我是不是?”

林翩臉刷的一下紅了,氣道:“誰要是稀罕你,誰現在就死,一刻也不耽擱!”

樂天笑得更開心,“哦,沒關係,我的朋友本來就是個活死人,他是很稀罕我的。”

雪無我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聽到孟樂天說他是‘活死人’才打斷道:“什麼是活死人?”

樂天說漏了嘴,也不慌張,“有翩翩姐在,不管你是什麼人,她總有辦法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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