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稟成一言不發地過來,盯了嚴冬手裡的槍一眼,嚴冬見他沉默,也不奇怪,誰被下了這樣的命令都會不好受,體貼地對何稟成道:“等會我先迷暈了人,你再開槍,就當她已經死了,對死人開槍又不犯法。”
何稟成沉默地奪過了嚴冬手裡的槍,嚴冬一點防備都沒有地被他頂在了太陽穴,“彆動,對活人開槍我也可以不犯法。”
宋慈很意外地接到了謝樂天的電話,“你過來一趟。”
宋慈對謝樂天罕見的主動驚奇了一瞬,立即想到了何靈那兒去,試探道:“怎麼了?”
“我……腫得厲害,”謝樂天的聲音在電話裡聽上去有點羞惱,含糊道,“帶藥膏過來。”
宋慈失笑,“寶貝兒,你太嫩了。”
謝樂天罵了句‘滾’,又說了一句‘快點’直接掛斷了電話。
宋慈放下解扣子的手,重新將襯衣扣子扣上,披上西服與外套,邊穿大衣邊忍不住笑,他在想謝樂天苦惱地照著鏡子,看著那處紅腫,蒼白的臉上又羞又氣,真是——美極了。
宋慈特意拿了中頂裡的藥去謝宅。
雖然謝樂天打了電話,宋慈還是選擇了翻牆,他與謝樂天在明麵上不能多見。
人剛翻過牆,宋慈就望見了坐在院子裡的謝樂天,身影單薄地靠在藤椅裡,宋慈皺了眉,立即解開了大衣披了上去,“怎麼坐在外麵等,那麼冷,小心感冒。”
謝樂天無聲無息地仰起頭,嘴唇微微動了動,“坐。”
宋慈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中暗叫不好,不好在哪裡,不好到什麼程度,他還不清楚,但是不好,很不好。
宋慈不動聲色地坐下,也不提藥膏了,他知道謝樂天隻是找個他不會懷疑的借口把他叫來。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謝樂天緩緩道,黑漆漆的眼珠裡含了一點光,也不知道是燈光還是彆的什麼。
宋慈偏過臉,淡淡道:“何靈畢竟是何單海一母同胞的姐姐,她控葛南這條線,我不放心。”
謝樂天的神情像是刷上了一層釉,遲緩的悲傷,“沒彆的理由了?”
宋慈垂下臉,“是。”
他想,死了個何靈而已,謝樂天不會跟他翻臉,就算翻臉,頂多也就翻臉一時,他有自信在謝樂天心中,他還是比何靈重要一些,何靈死了,何稟成接手葛南,上頭知道何稟成是他的人,那麼也不會再去為難謝樂天,謝樂天又不知道這一點,神不知鬼不覺,兩全其美。
謝樂天彎下腰,呼吸逐漸急促,喘氣聲在院中響起,宋慈繃不住臉,轉頭過去扶他,“好了,彆……”
細長的槍管頂在了宋慈的腹間,宋慈臉色變了,黑中帶灰的眼眸望向謝樂天,緩緩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是,”謝樂天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傳來,“我……還給你。”
劇痛從腹間傳來,宋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緩緩收回手,慢慢垂下臉,鮮紅的血液正煙花一般在腹間綻開,宋慈的大腦在那一瞬間陷入了僵局,他無法思考無法感受,隻有劇烈的疼痛彌漫從他的腹間一直鑽入他的血肉骨頭裡。
何稟成從暗處走出,站到謝樂天的身後拉開他身上的大衣扔到地上,兩手搭在謝樂天的肩膀上,“謝主席,彆難過,他不值得。”
謝樂天緩緩站起身,對著死死望著他們兩人的宋慈淡淡道:“背叛我的人,不配。”
宋慈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冷到了極致。
謝樂天對何稟成使了個眼色,何稟成拍了拍手,隨從押著哭喪著臉的嚴冬出來,嚴冬見到跪坐在地,身下一灘血的宋慈,臉色立刻從沮喪變得震驚,“獄長!”
謝樂天冷冷道:“滾吧。”
他不殺宋慈,因為宋慈死了,上頭的人會追究,這一槍他還是有能力躲過製裁的。
嚴冬撲上前扶了宋慈,望著宋慈不斷湧出血的傷口,忙拿手蓋住了,“獄長!這……快走!”
宋慈死死地盯著謝樂天拄著手杖的背影,忽然從嗓中爆發出聲,“謝樂天!”
清瘦的背影沒有停頓一下。
“獄長,快走吧,你流了太多血了……”嚴冬驚慌失措道,“快走!”不由分說地架起了宋慈,冬日的槍傷流了那麼多血,會凍死!
嚴冬扶著宋慈出了謝宅,謝宅附近人煙稀少,連輛車都沒有,嚴冬慌張地打了電話叫人來接,“獄長,獄長你撐住……”
宋慈恍恍惚惚地靠在牆上,月亮亮的出奇,他張了張口,緩緩道:“他向我開槍……”
“是,”嚴冬懊惱道,“他媽的何稟成這小子看著挺老實的,居然他媽的出賣我,我一到酒店就被他們抓了,媽的何稟成就不是東西!謝樂天,謝樂天也不是個東西!”
“他向我開槍……”宋慈惶然地望著四周,英俊的臉扭曲一瞬,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突破他厚重的睫毛奔出,“他居然向我開槍……”
回到中頂,宋慈的臉已經白得幾乎沒了血色,中頂的醫生立刻安排手術,宋慈躺在病床上,拉住了醫生的手,頭上冷汗淋漓,眼睛幽深狠厲道:“彆上麻醉。”他要……永遠記住今天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