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樓上某個NPC的震驚,此時的蘇越心一無所知。
她隻是安靜地隨著領路的木偶人一路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克製地深呼吸,以平複自己並不平靜的心情。
這會兒白河正並肩站在她旁邊,徐維維則走在她的右前方。徐維維嫌棄歸嫌棄,但畢竟蘇越心是她帶過來的,她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這會兒見她不停地深呼吸,還以為她是在害怕,內心白眼翻著,嘴上卻還是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句:“行啦。沒什麼好怕的。這才剛開局呢,死不了人的。”
“不是怕。隻是覺得這地方待得難受。”蘇越心沉默了一下,說道。
徐維維:“??哪兒難受了?”
蘇越心:“太破了。”
徐維維:“……”
她抬頭望了望裝飾典雅的牆麵與牆角看著就很值錢的鋼琴與花瓶,再想想這建築物典雅高貴的外形與門前那巨大的精致花園,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都覺得破,你家怕不是住皇宮……
徐維維決定不和蘇越心說話了,並在心裡默默為她加上了一個“凡爾賽人”的標簽。
說話間,領路的人偶已經帶著他們穿過了門廳和一段走廊,來到了餐廳。
相比起門廳來,餐廳的麵積更大,布置也更加考究。房間內整體呈暖色調,地上鋪著柔軟的羊毛地毯,牆上也裝飾著毛毯、皮草等等飾物,椅子和沙發上都鋪著軟墊和靠墊,看著就很軟和,廳內還有一個燃燒著的壁爐,餐桌上則已經擺上了合適分量的食物,熱氣騰騰,整個房間都給人一種溫暖非常的感覺。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著就非常溫暖的房間,徐維維踏進去後,卻隻覺得冷。
明明就隔了一扇門,進去之後卻明顯能感覺到,這個房間裡的溫度比外麵的走廊要低了不少。徐維維這次穿的是秋冬換季時用的厚衛衣,從樹林裡一路走過來時還被熱出了汗,這會兒卻已經不自覺地搓起胳膊來。
她轉頭看一眼蘇越心,發現對方也已抱起了,再看對方身上衣服,比自己身上單薄不少,估摸著她凍得應該比自己還厲害。
恰在此時,走在蘇越心旁邊的白河說話了。徐維維聽見他正低聲問
蘇越心:“你也覺得冷了?”
“還好。”徐維維聽見蘇越心這麼回答道,“冷不是不冷,就是覺得這房間看著膈應。”
她頓了下,又一次說出了那句充滿濃濃凡爾賽風味的話:“太破了。”
徐維維:“……”
行吧,可能人家真的住的是皇宮吧。
徐維維暗暗翻個白眼,見領路木偶正引著眾人在餐桌前落座,便跟著上前,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她坐在右數倒數第三個,左邊就是老吳,右邊還剩兩個空位,她琢磨了一下,比起蘇越心還是更不想和白河打交道,便在蘇越心走近時主動拉開椅子,算是做了個邀請。
蘇越心見狀,很明顯地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白河,略一遲疑,還是走上前坐了下來。
徐維維不知道她本就是奔著白河來的,實際並不想和其他玩家相處,還當她是已經完全被白河洗腦了,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
蘇越心則完全沒在意她的目光,隻自顧自地向四周張望著,內心不住更新著待維修的名單——
藤編台燈太暗了。牆邊的魚缸聲音聽著就不對。牆紙也沒貼好。還有那個壁爐……
這壁爐完全就是壞的啊!它根本就沒點燃,隻是往上麵加了個燃燒特效包!
蘇越心捂著胸口,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太破了。”
一旁的徐維維:……
沒完了是吧?
就在徐維維認真思考起要不要和旁邊老吳換個位置的時候,餐廳另一頭的門忽然打開了。
一個打著領結穿著燕尾服的高挑男人自門後緩步走出,衝著眾人行了一禮,看著倒是十分有禮貌,抬起的麵龐卻讓人不寒而栗。
隻見這個人的臉,和那個引路的木偶足有七八分相似,隻是麵色更加慘白,臉上也沒有縫隙,動作間更體現出活人的靈活。
但他的眼睛同樣也是閉著的。
薄薄的眼瞼覆蓋在眼球上,卻似乎不會對他的視物造成任何障礙。他的麵龐朝向眾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自各位玩家的臉上緩緩掃過,每個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感到一陣寒意。
……隻是沒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掃到蘇越心旁邊的徐維維時,刻意停頓了許久,然後果斷跳過
了右邊的蘇越心以及她後方的白河,直接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
“歡迎光臨,尊貴的客人們。”他以一種優雅的腔調對眾人道,發出的聲音卻比之前的木偶人還要艱澀難聽,令人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根據之前的約定,我家主人將會接待你們在此留宿一陣子,並允許你們在這間房屋中自由探索。
“她對你們之前支付的報酬很滿意,特意囑咐要好好招待你們。從今日起,你們的三餐將由我們全權負責,二樓和三樓的獨立衛浴也可儘情使用。不過就像之前約定的,她隻同意你們在此留宿七天。七天後,還請各位自覺離開。”
說完,他對著餐桌旁的眾人又行了一禮,語氣恭敬卻冰冷:“現在,就請各位好好享受豐盛的晚宴吧。用完餐後,你們可以先在一樓四處看看,不過請注意,有些地方光線較暗,請注意安全——我先去布置各位的臥室了。一個小時後,請各位在此集合,我會負責將諸位帶到臥室去的。”
語畢,他再次以那雙閉著的眼睛環視一圈,轉身離開了。
而那負責引路的木偶人,則安靜地垂手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了。
餐桌旁的眾人麵麵相覷,跟著便是一陣餐具碰撞的輕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低頭,先吃起飯來,一邊吃,一邊對其他人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就算是完成這個副本的常規社交任務了。
那NPC方才叭叭叭那麼一長串,落在這些經驗豐富的玩家耳朵裡,全都自動做了個翻譯——聽他的意思,他們這次遊戲的目的,就是要在這座公館裡活過七天。這七天裡,公館內部是可以自由探索的,至於探索後是死是活,這就是玩家自己的事了。
至於他說得什麼“約定”、什麼“報酬”,這些他們不知道,也不重要——這部分信息,隻是在告訴他們,在背景劇情裡,他們已經向公館的主人支付過一定的費用,所以將得到一定的服務。換言之,這公館內的三餐,以及二三樓的獨立衛浴,都是可以放心使用的,沒有問題。
還有就是他剛剛特意提過的一點——在一樓探索時,要注意光線較暗的地方。這提示就更明顯了——
暗處,有鬼,勿去。
簡直就是送分題。
而比這道題送得更明顯的,就是麵前這頓飯了。所以,先吃了再說。
然而蘇越心並沒有急著動餐具。
她望著盤子裡的牛排,深吸了口氣:“廚房怕不是也壞了……”
“啊?”正忙著切牛排的徐維維沒聽清她的話,“你說什麼壞了?”
蘇越心:“……沒什麼,隻是覺得牛排不新鮮。”
這種厚牛排她很熟,心型的形狀加這種特色調料,一看就是隔壁餐館副本裡出的。當時她去那裡幫人修烤箱,還免費蹭了好幾頓。
這是人家的特色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抄的。蘇越心估摸著,這應該是托隔壁做完了送過來的。然而副本間的人員流動實際並不方便,種種程序走下來,一兩周能來一次算不錯了,所以鬼知道這牛排在這兒放了多久……
蘇越心想著,切了一塊嘗了下,認真點了點頭。
嗯,果然不新鮮。
另一邊,徐維維聽了她的話,隻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蘇越心說這話的表情太過認真,所以一瞬間,她竟對自己內心為她貼上的“凡爾賽人”標簽產生了質疑——她現在很懷疑,蘇越心這很或許並不是凡爾賽,而是單純本能作祟的事兒逼……
而另一頭,正緩慢切著牛排的白河維持著抬頭的姿勢,視線鎖在對麵壁爐的上麵,眉頭正用力地擰著。
那壁爐的上麵,是一幅肖像畫。
畫上是一個麵龐瘦削的中年男人,戴著軟禮帽,神情看著很陰沉。
但這並不是白河關注的點。
他在意的是,那個男人,眼睛是睜著的。
淺色的眼眸,眼神陰鷙,正好是看向餐桌的方向。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進屋以來,遇到的第一個睜著眼睛的存在。
白河本能地覺出不對來,下意識地想要再仔細研究研究,手肘卻被輕輕碰了下。
“彆看了。”蘇越心一麵切著牛排,一麵輕輕動著嘴唇,以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道。
白河被她這一碰,陡然回過神來,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牙齒不受控製地磕碰了一下——被冷的。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冷。比剛進餐廳那會兒還要冷得多,如果說剛進屋那會兒,就像是在秋天走進
了24度的空調房一樣,那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24度的空調房穿著襯衣待了一晚上,還順便泡了個冷水澡。
他手都有些僵了,切牛排的動作都不利索了。
蘇越心進食的動作很快,這會兒已經吃了小半了,見狀順口問道:“要我替你切嗎?”
白河愣了一下,正要拒絕,坐在二人對麵的一個女生已經看了過來,望著蘇越心的目光頗為一言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