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被抓進局子裡去了。
就因為那個叫徐維維的女生,指認說他是殺了“蘇越心”的凶手。
白河真的是一腦袋霧水加問號,對於那兩個警官的拘捕行動,更是無力吐槽。
他們居然沒有任何的質疑,也沒有走任何的程序,就因為徐維維的一句指控,就那麼大搖大擺地將他抓進去了。
出於某種微妙的預感,白河在被他們拘捕時,沒有做任何反抗,隻是試探地問了一句:“警官先生,你就沒覺得我有哪裡不對嗎?”
警官叼著香煙,抬眼看他:“啊?”
白河側了側頭,示意他看自己的後腦勺:“你……再仔細看看?”
警官認真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哦,你沒有腦子。”
他“切”了一聲,哢嚓一下把白河的手腕銬起來:“沒腦子怎麼了?沒腦子就可以殺人了嗎?啊?”
白河:“……”這個是重點嗎??
“他可能隻是想說自己是個殘疾人……”另一個警官說道,忽然看向白河,“你的殘疾證明呢?拿出來我看看。”
白河:“……”
在這一刻,白河忽然覺得,腦子不正常的其實不是他,而是這個世界。
*
殘疾人證明當然是沒有的。有也無法改變白河要被抓去蹲局子的事實。
這個小鎮的警署很小,也沒有專門的拘留場所。兩個警官將白河帶回警署後,將他往警署內部的一個雜物間裡一鎖,就算是將人控製住了。
雜物間的門不太好,有點歪,關不嚴,透過門縫,白河恰好可以看到警官翹在桌子上的腳。他本以為他們會將他提出去審訊,或是讓他和徐維維進一步地對質。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們隻是將他關在這兒,然後就不管他了。就連那個指控他的徐維維,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說起那個徐維維,白河就覺得奇怪。他對這個人有印象,知道她是小鎮警署裡新來的新人實習生,但又隱隱覺得,她的身份似乎並不隻是如此。但具體為什麼,他又說不上來。
他敲了敲門,問外麵的人他們打算將他怎麼辦,那兩個警官隻簡單地說關著,白河問那要關到什麼時候,警官說關到你刑期為
止。
……好家夥,所以中間審訊取證審判等一係列流程是直接被你們吞了是嗎?直接就跳到服刑了?還是在這麼一間小破屋裡?
《模擬人生》都沒你們這麼草率啊!
……說起來,《模擬人生》又是什麼來著?
這個問題隻在白河腦子裡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拋到了腦後。
他又往門上靠了靠,試圖再從門外的警官嘴裡套一些話。還沒套兩句,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進來,門外的警官很快便被吸引過去,不在理白河了。
白河透過歪斜的門縫往外看,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影在警署裡坐下。看體型應該是個女孩子,說話的聲音很低,叫人聽不清楚。
那個負責看守他的警官正坐在桌前與她說話,他的嗓門倒是很大,不過說出的儘是些“嗯”、“好”、“明白”之類的短語,提取不了什麼信息量。
兩人的交談沒持續多久,忽然停了下來。又過一會兒,便見那警官站了起來,步履沉沉地朝著雜物間走了過來。
白河透過門縫看到警官大步走來的身影,慌忙往後退去,下一秒,就見麵前木門打開,身形魁梧的警官逆光看著自己,粗聲粗氣:“你自由了。”
白河:“……嗯?”
“有人替你交了保釋金。”警官說著,往旁邊挪了一挪,露出身後一片精致的裙角。
疑似殺人的犯人,連個程序都不走,交了保釋金就能直接帶走……白河對這地方的草率已經無力吐槽了。
“請問保釋我的是……?”他一邊問著,一邊朝警官的身後看去。
一個身量不高的女孩從警官的背後走出來,頭戴獵鹿帽,身穿長風衣裙,肩上還很講究地披著鬥篷,斜挎著一個郵差包,麵目精致如同玩偶,一雙眸子黑沉沉的,麵無表情地看過來。
“是我。”女孩淡淡道。
白河:“……”
他望著那女孩,微微張大了嘴。
胸口像是被什麼敲擊了下,混亂的記憶紛紛揚揚地湧入腦海,彙成了比見到徐維維時,強烈數百倍的衝擊。
白河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一個熟悉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就從嘴裡滑了出來:“你是……是蘇越……”
“我是蘇越,沒有心!”來者趕在白河將名字
念完前截住了他的話頭,說完還往旁邊望了一眼,眼神帶著些緊張。
白河:“?”
難道不是……蘇越心嗎?
白河再次陷入了困惑。
而且她剛才往旁邊看,是在看什麼?
這個問題在白河離開雜物間後得到了解答。
門口的警官替他解開了手銬,他揉著手腕走出房間,這才發現徐維維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警署裡,正站在門邊,一臉不善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移開了目光,看向他旁邊那個戴著獵鹿帽的女孩:“蘇越小姐,我可以保證,我是親眼看到他……”
“行行,我知道,你看到他殺了我……嗯,我姐姐,蘇越心。”那女孩心不在焉地應著,神情透出些無奈,“但我暫時不準備追究這事。我現在需要帶他離開,希望你不要乾涉。”
徐維維再次瞟了眼白河,不甘地點了點頭。
蘇越見狀,似是鬆了口氣,又掏出張名片一樣的東西遞給了徐維維:“關於眠眼公館,我還有些事想向你打聽。我會再來找你的。”
說完,她又轉向白河:“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惑,有什麼疑問等離開這裡再說,我們先……咦?”
她歪了歪頭,朝白河身後看了看,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繞到了白河的身後,盯著他的後腦勺,表情有些空白。
“你腦子呢?那麼大一團的?”她問白河。
白河:……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我也不清楚,醒來就這樣了。”他想了想,老實回答道。
女孩深深吸了口氣:“你這是都夢到了些什麼啊……”
“什麼?”白河沒聽清楚她的話。
“……沒事,不用在意。”女孩說著,摘下自己的獵鹿帽,往白河空蕩蕩的腦瓜上一扣,轉身又與警官和徐維維說了兩句,正要帶著白河離開警署,忽又似想起什麼似地,扭臉往後看去。
白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空蕩蕩的雜物間,破敗的木門掛在門框上,一晃一晃的。
白河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問題來,正要詢問,便見那女孩走了過去,伸手握住那門扇,前後晃了兩下,觀察一陣後,又猛地把門扇用力往上一推,拿手在鉸鏈處錘了兩下。
等她
再鬆開手時,門扇已經正了。
“嗯。”女孩拍拍手,望著那木門,露出滿意的神情,轉頭對警官道,“開合的時候當心些,這門太舊了,還是不太牢的。”
白河:“……”
眼見那警官一臉呆滯地應了,女孩這才旋身,帶著白河走出警署。
警署外的街道十分清冷,一眼望去不過三兩行人,有幾間店鋪開著,都沒什麼人氣。女孩非常熟練地帶著白河往無人的小巷裡拐,白河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直到被對方帶進一條死胡同後,方冷靜道:“現在,我可以問了嗎?”
女孩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麵色坦然:“問吧。”
“……”白河望著她的雙眼,卻一時陷入了沉默。
不是沒有疑問,而是疑問太多,實在無從問起。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房間醒來,又為什麼會背上一個花匠學徒的身份?那殘缺的日記是什麼意思?徐維維為什麼會說自己殺了蘇越心,她和自己是什麼關係,蘇越心和自己又是什麼關係,眠眼公館又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自己會對那地方有印象……
還有自己為什麼會缺了個腦子。又為什麼那些警官,明明看著大腦發育完整,卻表現得比他還沒腦子……
種種問題在白河空蕩蕩的腦子裡繞來繞去,他猶豫半晌,終於開口:“我在醒來的屋子裡,發現了一封信。信上說,有人會很快來找我,並展開對眠眼公館的調查,信的落款是蘇越心……”
“哦,那封信,我知道。”女孩點了點頭,“我就是蘇越心。”
白河:“……你不是說你叫蘇越,沒有心嗎。”
“那是因為徐維維在場。”蘇越心無聲歎了口氣,“在她的認知裡,我已經被你殺死了。如果我以‘蘇越心’的身份出現在你麵前,就等於和她的認知相悖,這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白河:“……”
很好,頭頂的問號增加了!
蘇越心望著他那樣,理解地點點頭:“我大概懂你什麼感受,彆急。”
她說著,打開隨身的郵差包,掏出一份文件與一支筆,遞給白河。
“你可以考慮一下,先把這個簽了。”
白河一臉茫然地接過一看,下意識地念出了聲:“保密協議?”
“嗯。”蘇越心點了點頭,“因為你的等級提升,你將獲得比其他玩家更多的知情權,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簽下這份保密協議……”
“‘條款1.51……乙方保證在本次副本以及後續所有副本活動中,不對任何不知情的存在透露在該副本中所知的一切……條款中所指的存在,包括但不限於金色段位玩家、非金色段位玩家、NPC、非編製內鬼怪……’”白河喃喃地念出協議上的內容,挑眉看向蘇越心,“這都是些什麼?”
“……這事我暫時沒法和你解釋。”蘇越心默了一下,說道,“你可以選擇不簽保密協議,但那樣的話,你等於也放棄了相當一部分的知情權……”
蘇越心揉了下眉心,以商量的口吻道:“這樣吧,如果你實在信不過我的話,我可以先向你透露一些事。你可以自己品評一下,再決定要不要簽……”
她話未說完,就見白河徑自翻到保密協議的最後一頁,乾脆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蘇越心愣了楞:“你不用再看看嗎?”
“看過第一頁了,對內容大概有數。”白河神情自若地將合同遞回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既然是你給的,就沒什麼好猶豫的。”
蘇越心抬眸看他一眼,不著痕跡地提了下唇角,默默收回了保密協議。
“行。那你等一下。”蘇越心將協議放回包裡,轉而又拿了個小瓶子出來。
瓶子是透明的,裡麵是一小團正在遊動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