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剛才動了?”
三分鐘後,被白河開門放進屋裡的蘇越心走進房間,歪頭打量著那具坐在書桌前的屍體。
白河匆匆檢查了一下其他房間,確認房子裡沒彆人後,方隨著她一起走進來,一邊觀察著地板上的血跡,一邊點了點頭。
“他的胳膊往旁邊動了一下。但我不確定是他真的在‘動’,還是因為屍僵……”
但他非常確定,屍體肯定是動過了。
這或許也是等級提升後帶來的優勢之一——他發現自己的瞬間記憶力和動態視力,都有了一定的提升。
就比如現在,哪怕隻是一瞬間的事,他也可以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對於一款逃生遊戲來說,還是挺有意義的。起碼在這兩項能力的加持下,他不太可能再說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可能是我看錯了吧”這樣危險又欠扁的話——白河記得他和老吳第一次遊戲的時候,老吳可沒少為這句台詞抓狂過。
想到老吳,白河神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他看了眼坐在桌前的屍體,猶自感到一種強烈的不現實感。
“他……真的死了嗎?”他看著蘇越心將手伸到老吳的脖頸上,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沒有生氣了。”蘇越心肯定地說著,目光看向了老吳麵前的桌子。
隻見桌麵上,正攤著一本本子,露出的紙頁是空白的。蘇越心伸出手指,夾著紙頁向上一翻,露出了壓在下麵的一行潦草筆記。
“我已被它的目光看到。已經沒有辦法再逃了。”
蘇越心麵不改色地將這行字念了出來,白河的動作隨之一頓。
蘇越心回頭看他:“你想到什麼了嗎?”
“……沒。就是覺得這劇情還蠻眼熟的。”白河搔了搔空蕩蕩的後腦勺,語焉不詳道,“這是他自己留下的遺言嗎?還是這副本本身給出線索?”
“我傾向於後者。”蘇越心淡淡道,“這字跡看上去也不像是新的。”
白河默了一下:“我還是不太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老吳他好端端的……”
“三種可能。”蘇越心道,“第一是劇情殺,他很可能在我們趕來之前就已經觸發了某段必死劇情。第二是灰霧謀殺,但我覺得那灰霧沒那麼傻。第三,就他真的想不開,自殺了……”
“會不會是受夢標識的影響?”白河蹙眉問道。
他不認為老吳會自殺,哪怕是在失憶的狀態下。
這可是個為了保佑自己不死,從拜菩薩到轉發網紅錦鯉,無所不用極其的男人。他的怕死怕不是早就已經刻進了頭蓋骨裡……
“不可能。”蘇越心斷然道,“如果他真夢到自己死了,那他的夢標識最多也隻是一個‘老吳’已死的認知而已。他會對自己死亡的事實深信不疑,但這不代表他真的會死……”
就像徐維維夢到她被白河殺死,她也沒有真的嗝屁,隻是不能在徐維維麵前以蘇越心自稱而已。
“這樣……”白河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道。
他似是在有意遠離老吳的屍體,隻專注觀察房間的其他部分。蘇越心見狀,也沒多說什麼,轉頭繼續打量,目光落在老吳正握著匕首的手上。
“他是左利手?”蘇越心問道。
白河:“對。”
“那更像是自殺了。”蘇越心說著,後退一步,目光掠過鋪滿鮮血的地板,“隻是這血跡……”
“很不正常。”白河接口道。
他一進房間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們現在所在的房間,是一間很小的書房,房間的右邊擺著巨大的、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櫃,靠窗的位置就是書桌。書桌上收拾得十分乾淨,隻擺著一疊書籍,還有一個黃銅底座,桌麵上則沾著大片的血跡,還在淅淅瀝瀝地往下滴。
問題是,你坐在書桌前插胸口,桌上沾到血是正常的,但地板上又怎麼會有血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吳先站在房間中央,插了自己一刀,然後又自行走到書桌前坐下……
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這種說法也說不過去。
因為地板上的血跡是完整的一灘,沒有向外延伸滴落的痕跡。
“而且,這邊血跡看上去已經乾了。”白河蹲在地上觀察著,又看了眼桌麵上的痕跡,“那邊的卻還是很新鮮……”
他刻意沒去看老吳的屍體,隻盯著仍順著桌沿不斷向下緩慢滴落的紅色液體。蘇越心後退兩步,若有所思地盯著屍體,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猛然蹲了下去。
緊跟著,就見她從書桌下方的空隙裡,掏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黃銅製的台燈。底部同樣沾著團血漬。蘇越心拿它與書桌上的底座比對了一下,發現正好是能裝上去的。
“這上麵的血跡,也是乾的。”蘇越心抿了抿唇,轉頭看向白河,“你確定這房間裡隻有這一具屍體嗎?”
台燈上血跡的乾涸情況,與地板上的血跡相當,應當是出自一處。
可問題是,老吳的身上並沒有被撞擊過的痕跡——所以這台燈上的血跡,是誰的?
白河也想不通了。他走上前來,皺眉看著那黃銅台燈,拿起來細細看了兩眼,餘光瞥見旁邊的屍體,視線忽然一頓。
他看到,那屍體的眼瞼正在微微顫動著。
白河垂下眼眸,心中困惑更甚,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故作無意地將手一鬆,銅製的台燈直直掉了下去,砸在了老吳的腳趾上。
這回,屍體卻是一動不動。
白河蹙了蹙眉,忽似又想起什麼,稍稍後退一步,一根藤蔓從他身後探了出來,沿著地麵一陣遊動,爬到了椅子上。
白河的藤蔓是很討厭屍體的。如果可以,它會本能地拒絕靠近一切屍首。但麵對老吳,它的表現卻很鬼畜——隻見它纏在椅子腿上,朝著老吳身上湊了湊,又縮回來,十分茫然地晃兩下腦袋,過了會兒,又湊上去,然後縮回來……
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迷茫一般。
蘇越心略略揚眉,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無奈地閉了閉眼,伸手正要去推老吳肩膀,卻被白河匆匆叫停。
他向蘇越心比個暫停的手勢,又指了指門外。蘇越心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著他的暗示,收回了手,一臉茫然地與他一起朝門邊走去。
“小心些——彆沾到地上的血。這地方太恐怖了,我們還是先出去,然後找警察報警……”
伴隨著這樣一句話語,書房的門被輕輕掩上。
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緊接著房屋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房間內的窗戶依舊沒有關嚴。輕風吹進,窗簾飄動,坐在書桌前的屍體一動不動,整個身體,都透出一種死氣沉沉的僵硬。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屍體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旋即,便見他試探地睜開雙眼。
“我的個天,什麼鬼,嚇死老子了。”他猛喘一口氣,驚魂未定地說道,刷地將插在胸口的匕首□□,傷口處卻沒有更多的血液流出,反而飛快地愈合起來。
他艱難地活動著已然僵硬的手腳,跟著便起身,匆匆收拾起一地的狼藉——他可聽到了,剛才那兩人說,要去報警。
他是不知道自己的房子裡怎麼會突然來人,也聽不懂他們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但不管怎樣,他不能讓警察看到這一切。
得趕緊將這一切都收拾掉,然後等警察來了,隻要咬緊牙關,堅稱什麼都沒發生就對了——老吳暗自打定主意,右腳剛踩在地板上,便痛得發出嗷一聲叫。
他的右腳,不久前才被白河拿燈砸過——那可是黃銅的!
老吳痛得臉都扭曲了,卻顧不得已經被砸腫的腳背,單腳彈跳著要去拿拖把——他就奇了怪了,自己一個身家幾萬萬的大富翁,家裡怎麼連個仆人都沒有的?
不過仔細一想,這種情況,有仆人好像反而更尷尬……
老吳長籲短歎地搖著頭,拄著拖把柄一瘸一拐地走回來,抬眼看見麵前的窗戶,不覺一怔。
他看到,一個藤蔓,正搭在那扇窗戶前,朝著屋裡探頭探腦。
蔓身豎得筆筆直的,還彎了個完美的九十度,看著就像一個轉來轉去的潛望鏡。
老吳:……
身後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透著疲憊的聲音傳進來:“打擾了,我是跟您預約過的蘇越心,本來和您約了個雜誌專訪……”
老吳:…………
他僵硬地轉頭,正對上蘇越心帶著淡淡疲倦的雙眼。
麵對著他滿臉的愕然,蘇越心麵無表情地將後半句念完:
“不過這隻是我的表麵身份。我的真實身份是都城神秘事物高級調查員,同時也是女王的密探、女仆與忠犬,以及永不遲到的飯搭子……”
老吳:……哈??
*
蘇越心是真的有點心累。
她隻是單純想過來和人簽個保密協議,然後交流一下當前的情況而已。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吳能玩出這麼以假亂真的假死一手,還能給自己加上那麼多的戲。
尤其是他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是“都城神秘事物高級調查員”之後。
——值得慶幸的是,他起碼完美無視了後麵那一長串的多餘設定……
“我說呢,你們雜誌社也太拚了。看到死人也要過來摸一摸。”
五分鐘後,麵色如常的老吳挎著雙臂坐在沙發上,受了傷的右腳翹在茶幾上。
“原來你們是神秘調查員啊……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他的視線掃過坐在對麵的蘇越心和白河,深深吸了口氣,抱著胳膊向後一靠。
“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麼來的。”他沉聲開口道,一副早有預備的架勢。
“說吧,要多少錢?”他抬手瀟灑地抹了下額頭。
蘇越心卻是有點懵了:“啊?”
“我是在問,要多少錢,能讓你們放棄對我的調查。”老吳一臉認真道,“說實話,我猜到你們會來,但我沒想到你們會來得這麼快……我沒彆的野心,我隻想安穩地活著……”
這位隻想安穩活著的富翁無奈地搓了搓鼻梁,道:“不如這樣,你們那什麼調查所的總部在哪兒?報個價吧,我直接買了。”
蘇越心:“……??”
這個發展已經讓她完全懵了。
先前老吳假死那一段已經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現在這一出,更是讓她一頭霧水。
她求助地看了眼白河,白河也是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