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薛凝寧有些困了,便回自己從前的屋休息。
徐宴倒是興致高昂,飯後跟薛承義下棋,一邊落子,一邊閒聊。
薛凝寧淺眠之時,又回到了卻了齋的廊下。
依舊是蕭瑟的庭院,依舊的是垂垂老矣的婦人。
她的眼睛看著遠方,精神有些渙散。
意識到薛凝寧的存在,老婦緩緩動了動,一雙渾濁的眼睛定定看著她。
“你過得快活嗎?”老婦問。
“快活呀,你為什麼不快活?”
從第一次夢見老婦的時候,薛凝寧便想問了,老了自己怎麼會如此悲傷?
“我想離開這裡。”老婦平靜的說,“還有徐宴,我想離開徐宴。”
淡淡的一句話,令薛凝寧驟然間渾身冰冷。
為什麼要離開徐宴?發生了什麼?
她感到害怕,本能尖叫起來。
“寧寧,寧寧,怎麼了?”
娘親的聲音讓薛凝寧稍稍平靜,她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娘親,一股淚意湧上心頭。
“娘!”薛凝寧撲倒薛母懷裡。
瞧她哭得厲害,薛母不禁擔憂,“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
薛凝寧抽泣了一會兒,等緩過來了,才道:“我做了個噩夢。”
原來是做噩夢。
薛母稍稍鬆了口氣,見女兒滿頭冷汗,忙拿帕子替她擦汗:“是什麼夢,你告訴我,說出來這噩夢就不靈驗了。”
“那肯定會靈驗的。”薛凝寧小聲道。
“呸呸呸,”薛母見她口無遮擋,連忙雙手合十,“觀音菩薩在上,寧寧還是個孩子,口無遮攔,滿口胡說八道,千萬彆聽她的。”
“娘,我夢見的是老了以後的自己。我以後肯定會老的。”
“這樣啊。”薛母鬆了口氣,見女兒嚇得那麼厲害,還以為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把她也嚇了一跳,“寧寧,人都會老的,這是天地間的自然法則。你還這樣年輕,不用想那麼久遠的事。”
薛凝寧知道自己會老。
但她想不出要離開徐宴的原因。
是徐宴變心了嗎?不,徐宴不會變心的。
薛母打了水幫她洗臉淨手,還想安慰她一下,丫鬟說有親戚上門,隻好帶著薛凝寧出去應酬寒暄。
因著這個夢,薛凝寧怏怏不樂,說話也提不起興致。
徐宴見她如此頹喪,推辭了薛家的晚飯,在太陽落山之前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寧寧,你怎麼了?”一上車,徐宴便問。
薛凝寧心有餘悸:“午睡的時候,我做了個噩夢。”
“什麼噩夢?”
“算不得噩夢吧,總之古古怪怪的。相公,我不要再想這個夢了,你跟我說些高興的事,好嗎?”隻是個無聊的怪夢,她才不想離開徐宴呢。
徐宴想了想,“你喜歡的酒糟魚,我也很喜歡,算高興的事嗎?”
“高興。”薛凝寧笑了。
“不必舍不得家裡人,”徐宴道,“再有一月便是乞巧節,幾大公府會輪流辦乞巧宴,今年正好輪到我們家,到時候叫兩個妹妹過來一塊兒熱鬨。”
“叫靜兒和貞兒過來,會不會不合公府的規矩?”
“她們是你的親妹妹,怎麼會不合規矩?”見薛凝寧這般謹慎,徐宴有些無奈,解釋道,“若是彆府請我們府的姑娘過去,那自然是蓉兒和芳兒過去,咱們家辦宴,除了請各府的姑娘過來,請自家的親戚也是慣例。往年二嬸、三嬸娘家的姑娘都會過府做客。”
“這樣啊。”薛凝寧懂了。
“往年乞巧節是二嬸在操持,今年或許祖母會讓你來管。”
高門大戶一般都是嫂子帶著姑娘們玩耍。
“啊?我管,公府裡的乞巧節怎麼辦?我在家時,就我們姐妹三個在院裡擺張桌子,置辦些巧果,圍坐著穿針乞巧。公府裡肯定不是這樣簡單吧?”
“你把三人換成三十人就差不離了。”徐宴是男兒,從前也沒在意過姑娘乞巧是怎麼過的,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回去問問尋煙或牧雲,她們清楚。”
薛凝寧點頭。
牧雲和尋煙的確可靠,有她們在沒什麼可擔心。
再說了,祖母未必會把這事交給她,許是二嬸來辦呢。
跟徐宴說了這麼會兒話,午睡時的夢被薛凝寧拋到腦後。
隻是覺沒睡好,薛凝寧有些昏昏沉沉的使不上力,便倚在徐宴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