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行進,徐宴見薛凝寧晃晃悠悠地,怕她栽倒再地,抬手攬住他。
等回到公府,兩人剛下馬車,門房上前道:“公子,江大人派人過來幾回了,請您今晚務必去他府上一敘。”
江鴻聞是徐宴的同窗,兩人同是徐閣老的門生,又是同年中舉,因此相交甚篤。
上一世徐宴自請前往浙江,這一世徐宴未曾毛遂自薦,去浙江布政司的人成了江鴻聞。
江鴻聞跟從前的徐宴一樣,看不清朝政的波瀾詭譎,隻憑著一腔書生意氣,以為去了浙江、搜集到嚴黨貪贓枉法的證據就能扳倒嚴嵩。
此外,他的性格比徐宴還要衝動,此次浙江之行,徐宴有些為他擔心。
“寧寧,吏部給鴻聞的調令已經下來了,他不日就要前往浙江赴任,我過去跟他囑咐幾句。”
“好,”薛凝寧自然沒有異議,“那我不讓廚房給你留飯了。”
徐宴點頭,目送著薛凝寧跨進府門,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而薛凝寧進府沒走多遠,彩箋就匆匆迎上來,焦急地說:“夫人可算回來了。”
尺素奇怪道:“這時辰還早呢,公子和夫人都沒用晚膳。”
“院裡出什麼事了?”彩箋不是該幫著牧雲清點庫房嗎?怎麼跑到府門前來了,而且看樣子是特意守在這裡等她。
彩箋道:“是出事了,先前我回屋打了個盹,起來的時候就聽丫鬟說老太太把牧雲、尋煙喊去正院問話,好久都沒回來,小丫鬟偷偷去看,說是老太太發了好大的火兒,叫兩位姐姐跪在院子裡,也不讓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跑到這裡來看公子夫人回來了沒。”
彩箋雖然是卻了齋的大丫鬟,但在府裡毫無根基,牧雲和尋煙被罰跪,她不敢繼續呆在卻了齋,也不敢往正院過去,隻好躲在府門附近,看看主子什麼時候回來。
薛凝寧意識到這是東窗事發了。
祖母和二嬸定然發現徐蓉不在莊子上,徐宴和薛凝寧都不在院子裡,便拿了兩個大丫鬟過去盤問。
徐蓉莫名被失蹤,祖母和陳夫人必然大怒,把氣撒到毫不知情的她們倆身上去了。
薛凝寧突然後悔了,剛才不該讓徐宴就那麼走了,但凡讓他多往裡走幾步,便能知道此事。
憑著他的巧舌如簧,三言兩語就能平息祖母的惱怒。
“夫人,咱們先回卻了齋吧,等公子回來了,必然能勸好老太太的。”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是徐宴要到深夜才回來,難道要讓牧雲和尋煙跪到深夜嗎?
想了想,薛凝寧道:“你們倆都回院裡去吧,我去正院瞧瞧。”
“夫人,你一個人去?”
“你們去了也是多兩個挨罵的人,還是我自己去吧。”
彩箋點了點頭,尺素卻道:“哪有婢子躲起來讓主子去挨罵的道理?不如我去正院回話,說夫人身子不舒服,已經躺下了在等府醫來瞧。反正公子今兒肯定會回來的。到那時也無所謂裝不裝病了。”
“不必麻煩,你若是願意跟我一塊兒去,咱們一起去就是了。”
薛凝寧說著,餘光瞥向彩箋,彩箋忙道:“我也去。”
主意已定,主仆三人匆匆趕往正院。
果然如彩箋所言,正院這邊陣仗很大,牧雲和尋煙跪在中間,安老夫人坐在廊下,陳夫人麵色不善地在旁邊給安老夫人打扇。
周圍丫鬟婆子圍了一圈,見薛凝寧來了,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薛凝寧領著丫鬟走到安老夫人跟前,福了一福。
“孫媳婦問祖母安。”
“你日日鬨出這麼多事,我這老婆子如何安得了?”
“不知祖母因何生氣?”
安老夫人提高了聲音:“我問你,蓉兒去哪兒了?”
薛凝寧驚訝道:“蓉兒不是去莊子上靜養了嗎?”
進正院之前,薛凝寧就想了,把徐蓉打發去莊子也好、還是送去清虛觀都是徐宴的主意,他對徐蓉做什麼,都是兄長對妹妹,祖母不會怪罪,陳夫人不敢怪罪,但自己就不一樣了。
隻是她到底年紀輕,不懂得做戲,陳夫人見她不甚驚訝,忽地冷笑起來。
安老夫人斥道:“今日你二嬸派人去莊子上給蓉兒送衣物,莊子上說府裡昨日沒去過人,如今蓉兒不見蹤影,下落不明!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兒?”
“孫媳不知。”薛凝寧搖頭。
陳夫人立即哭了起來:“你到底把我的蓉兒弄到哪裡去了?你若是恨她,不如來要我的命,我拿命給你賠禮!”
說著陳夫人作勢要跪,被旁邊的丫鬟死死拉住。
陳夫人轉向安老夫人,跪在安老夫人腿邊:“母親,我知道蓉兒頑皮,可我隻得這一個女兒,求你老人家救救她!求你讓侄媳婦放過她,饒她一命吧。”
這回,不等安老夫人開口,薛凝寧亦有些生氣了:“二嬸這話說得有些奇怪,我跟蓉兒的事,昨日在祖母跟前已經說開了,我怎會恨她?”
陳夫人怒目而視:“那你倒說,她在哪兒!”
“我已經稟告祖母了,我不知道。”
娘親果然說得不錯,有些事,徐宴做得,她做不得。
雖然句句叱罵的是陳夫人,但她知道,祖母心裡是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