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腦子一空, 就被人揪著腰帶往身後一帶連退了幾步才站穩,身前響起一聲低呼,那女孩兒已經慌亂的縮回地窖。
“阿、阿星表妹——”賈璉驚叫了一聲, 指了指往地窖裡跑的女孩子, “她、她——”
“讓你找地窖,沒讓你打開,若裡麵有埋伏呢?”林雲星一揮手, 林七拔出短匕下了地窖。
“剛才那個女孩子眉心有胭脂痣, 和你一般大!”
“然後呢?”林雲星挑了挑眉。
“甄英蓮啊, 前幾日我們說過的甄士隱走丟的女兒甄英蓮。”賈璉比劃道,“你看這麼巧這個女孩子眉心就長了一顆胭脂痣。”
林七推了女孩兒從地窖出來,聽到甄英蓮的名字,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林雲星瞄了一眼少女, 忽然用姑蘇話道:“眉心有胭脂痣, 與我一般大就是甄英蓮?”
賈璉少時曾在林家住過,又一直與林家往來密切,也會說些姑蘇話, 不覺有異常,下意識回道:“曹公說了,甄英蓮‘生得粉妝玉琢,乖覺可喜’【注1】,年歲對得上,容貌匹配的上曹公描繪, 還有眉間胭脂痣, 又是在金陵與拐子一處出現, 肯定就是她了。”
“曹公是誰?”
“曹、曹公——”賈璉心下叫糟, 他見到甄英蓮一激動, 竟然嘴禿嚕了。
賈璉心慌意亂,正想著如何糊弄過去,林雲星已經鬆開他,將他推到了身後。
林七趁機道:“主子,下麵是個一丈見方的矮窖,大人站都站不直,有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都昏迷著。”
“看來這裡隻是中轉之處。”林雲星沉吟道,“將孩子抱上來,把那倆輪流放到下麵去審一審。”
“不交給衙門嗎?”賈璉忙道。
“表少爺,咱們的事情還沒辦完,現下不方便去衙門。”林七帶人將兩個昏迷中的孩子抱上來,又將那尖嘴猴腮的男拐子提到了地窖裡,蓋上了蓋子,還在上麵鋪了一層棉被。
“這樣會不會太悶了?”賈璉有些擔憂。
“表少爺不必擔心,審個把人,也不要多久,要是露出聲去反倒不好。”
露出聲?賈璉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不過他還沒有同情心泛濫到為拐子憂心,於是跑去檢查那兩個小孩兒。這兩個孩子身上沒有外傷,應該隻是中了迷/藥。
賈璉已有九分肯定女孩兒就是甄英蓮,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女孩兒膽子有些小,怯怯地回了他的話,便立在一旁不敢走動言語。
幸而過了兩刻鐘,林七就結束了對尖嘴猴腮的審問。林七將審問記錄交給林雲星,又提了黑婦下地窖。
“拐子可都招供了?”賈璉好奇道。
“不過是個拐子,嘴能有多硬?”林雲星一目十行看過記錄,便遞給了賈璉,“隻是這等人混跡下九流,說話難辨真假。以免他們胡說八道,兩個都審一審,證供對上了才放心些。”
賈璉倒是看得仔細一些,指著下麵驚喜道:“阿星,你看,上麵說這女兒是多年前從姑蘇拐來的,肯定就是甄英蓮了。”
拐子拐來的孩子多數都會在短時間內出手,甄英蓮因是女孩子不甚值錢。可她生得好,賤賣了拐子又不舍得,於是留在身邊充作假女,一者可以掩人耳目,二則待養大些,長開了可賣個好價錢。
“既然已經確定身份,回揚州的時候將她帶上,然後讓人去姑蘇通知她的父母。”
“他父母怕是已不在姑蘇了。”賈璉溫聲道,“甄家被燒後,甄士隱就變賣了家產去投奔嶽丈了。”
“丟了女兒,變賣家產不去尋女兒反而去投嶽丈?”
“你也覺得很莫名其妙吧?最莫名其妙的是他投了嶽丈,委托他嶽丈置辦田產。他嶽丈欺他不懂稼穡之事,就給了他幾畝薄田,因此越過越窮,還被嶽父誣賴好吃懶做,乾脆隨空空道人出家了。”
“他妻子呢?”
“帶著兩個丫環留在娘家做活度日,怕是連手上那點薄產也要被她爹哄去了。”賈璉歎道,“這世道,人若沒本事,就連至親也是豺狼虎豹啊!”
林雲星若有所思:“表兄知道的挺多!”
賈璉不由一僵,頓時有些諾諾。可林雲星的話又停住了,沒有繼續問下去。賈璉怕林雲星追問他如何知道這些,可林雲星不問,他又覺得不安了。
“表妹,你不問我為什麼知道嗎?”
“你是兄長,並非犯人。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你願意告訴我的,自會告訴我,我願意告訴你的自會告訴你。若是不說,那自然就是至親也不便坦言之事了,又何必逼問?”
賈璉心中頓時生出幾分酸澀,幾乎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