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過傷身,縱是孝期,林雲星也不讚同一味沉浸於悲痛之中。賈敏過世三年,每逢祭祀,或有幾分傷感,到底不似最初那般難過。現下賈母一哭,女眷皆陪著落淚,林黛玉和林硯也不免被勾起傷心事。
縱是林雲星也不免憶起賈敏臨終前殷殷期盼,星眸水霧氤氳,忙轉移了話題:“今日休沐,璉表兄怎麼不在?”
賈迎春忙道:“知道星姐姐回京,哥哥前幾日就將自己在府上的院子收拾出來,說讓姐姐和表弟表妹住。今兒原是要親去接姐姐,早上公主府使人來報說哥哥被陛下召進宮了。”
“怎好占了表兄的院子?”
史湘雲“噗嗤”笑道:“星姐姐有所不知,璉二哥哥如今是在公主府紮了根,並不回府上住。”
“表兄與殿下琴瑟和諧,陛下休沐日尚且召表兄入宮,可見恩寵。”林雲星淡聲道,“表弟們都在學堂?”
李紈出聲道:“知道星兒妹妹回京,蘭哥兒前幾日就念狠了。待下了學,再讓他過來拜見姑姑。”
李紈母子在府上宛如透明人般,賈蘭入學是得了賈璉的助力。林雲星則是府上少有幾個將賈蘭當賈府嫡孫照應的,故明知婆婆不喜歡林家,李紈也是一心交好。
大家都說賈璉是府上難得上進爭氣的兒郎,可李紈是知道的若非得了林如海提攜,賈璉如何能中進士,入了皇家的眼。李紈無意間得知當年林如海除了舉薦賈璉外,還舉薦過賈珠去白鶴書院,就甚是惋惜。
王夫人道李紈母子晦氣,克死了賈珠,李紈卻覺得是王夫人害死了賈珠。若賈珠去了白鶴書院,許就與賈璉一樣早早中舉,不會憂思過度病倒。若王夫人沒給賈珠塞通房,賈珠不會病上加病,早早去了。
“老太太原是要琮哥兒幾個今日停課前來迎接遠客。璉兒道林姑爺和外甥女最喜歡上進的孩子,就讓他們下學後過來,隻許了迎春姐們停學一日與姐妹們相聚。”邢夫人笑道。
“很該如此!”林雲星對小姐弟道,“你們可聽清楚了,這幾日在船上落下不少功課,月底前須得補上,可不能一味貪玩。”
林黛玉和林硯點點頭,林硯興奮道:“長姐,我方才聽到珠嫂嫂說蘭哥兒叫長姐姑姑,那我就是他叔叔了!”
“對啊,已經是當叔叔的人了。”林雲星給弟弟理了理衣領道,“蘭哥兒進學最是用功,你這個做叔叔的可不能被侄兒比下去。明日若敢賴床,我便讓你侄兒來看。”
“他小孩兒家家,早早起來作甚?”賈母忙道,“看我們硯哥兒小小一團,可不要先養好身體。”
“今年抽條長高了,瞧著瘦了,人還算結實。小孩子讀書就該趁早,他呀讀書還不如玉兒呢!現下不努力,難道日後還要姐姐替他考科舉不成。”
“硯哥兒與蘭兒、環哥兒同齡,在家讀了什麼書?若是進度差不多,正好一處作伴。”李紈笑道。
林硯脆聲道:“讀完了《百家姓》、《千字文》、《論語》、《詩經》,正讀《尚書》和《周禮》。”
“什麼讀完了,不過囫圇背下來罷了!”林雲星笑道,“小孩子是半瓶水乒乓響,再讀幾年才知道自己差得遠呢!”
“林大人是探花郎,小公子小小年紀就讀了許多書,日後定是青出於藍。”薛姨媽對賈母奉承道,“我看老太太這兩個外孫女兒頗有您年輕時的風采,竟像是嫡親的孫女兒。”
賈府多為圓臉,賈敏雖不似賈寶玉麵若秋月,卻也是鵝蛋臉。林雲星姐弟從臉型到身段都更偏向林家人長相,林硯肖父,林黛玉則更像過世的林侯夫人徐氏,唯林雲星身上有幾分賈敏的影子卻與賈母並不相像。
然賈母樂意聽這話,其他人自然不會拆台。
“我素日最疼他們母親,雲星前幾年常來府上,玉兒和硯哥兒卻是難得來。上次相見已有幾年,今兒一看果然是一家子,隻孩子們這一身太素了些。”賈母轉而對王氏吩咐道,“拿了鑰匙去庫房找幾匹鮮亮的料子給孩子們裁衣。”
“昨兒寶釵陪我清點庫房,倒是有幾匹料子不錯,已經備下了。”王氏拈著手上佛珠道。
林雲星正回邢夫人的話,聞言忙道:“不敢勞煩二舅母,上京前才做了新衣。這次回京帶了些江南時興的料子孝敬外祖母和兩位舅母。正好明兒整理出來,讓表妹們也挑些料子裁製夏衣。”
“你遠道而來,哪裡帶這許多東西,可不是太見外了。”邢夫人似真似假的嗔道。
賈璉手上不缺錢,怕邢夫人因手頭拮據鬨出笑話,私下甚是大方。邢夫人手頭寬裕有了底氣,倒是改了小氣的毛病,高興了還會送些東西給三春姐妹。
“我是晚輩,探視長輩豈能空手。”林雲星笑道。
眾人正說話,就聽到門外腳步聲,丫鬟進來笑道:“寶玉回來了。”
林雲星下意識看向李紈道:“表弟們下學這般早?”
李紈略有些尷尬:“寶玉年長,並不與蘭哥兒他們一道讀書。”
賈母倒是不覺有異,解釋道:“寶玉與隔壁蓉哥兒內弟秦鐘要好,約了一道在家學讀書。聽說是秦家哥兒病了,趁著今日家學不上課,便去他府上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