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歎息道:“看來今日是沒法與林姑娘一同走走,聽聽你親自說那些傳奇經曆了呢!”
“臣女年輕識淺,適逢其會經了些故事,若說傳奇哪裡比得良妃娘娘!”林雲星看著良妃輕笑道。
這話聽著似是恭維,良妃卻覺分外刺耳。什麼年輕識淺是否在暗示她已經老了?提到傳奇經曆更是意有所指,陰陽怪氣。
良妃曾是先太子妾室當朝無人敢提及,林雲星若非追查隱和忠順涉及良妃也不會知道這段故事。賈元春不曉內情,隻道林雲星在奉承良妃。
眼見良妃臉色發冷,賈元春忙體貼道:“姐姐可是不舒服,若不然妹妹陪你回營帳,請太醫看看。”
良妃尚未答話,林雲星又道:“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臉色這般差,莫非良妃娘娘有什麼舊疾犯了?”
賈元春進宮多年卻甚位卑,過去與良妃往來不多,並不熟悉。隻曉得每次見到良妃都是這副嬌嬌柔柔,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刮跑的模樣。聽到此言,賈元春竟當了真,七手八腳要扶良妃。
“良妃娘娘若真有舊疾,切莫諱疾忌醫才好。”林雲星關切地將欲開口的良妃堵了回去,“不如讓貴人先扶娘娘回去,我去請太醫?”
賈元春扶著良妃道:“眼下才安營,我也不知道太醫在哪裡,那就煩請表妹去請太醫過來吧!”
林雲星自是應了,在途中找了個巡查的校尉指路,當眾道是良妃娘娘舊疾複發,需請太醫。太醫得了傳信,雖然疑惑良妃娘娘何時有了舊疾,到底不敢怠慢,拿著藥箱前去為良妃診脈。
偌大的京城尚且沒有秘密可言,何況是這獵場。不過半個時辰,整個營地都知道了良妃舊疾複發請太醫之事。
一早出門,又坐了半日馬車,眼看著獵場春光明媚,大家都不樂意窩在營帳之中。皇帝一到獵場,就與忠順親王和幾個隨行道士在營帳“坐而論道”。皇後見此,就讓人在外麵擺了桌椅煮茶。大家營帳相鄰,幾位妃子和來給母妃請安的公主便一道湊了過來。
“既有舊疾,還來參加什麼春獵,不是給陛下尋晦氣嘛?”德妃端著茶盞,悠然自得。
“皇後娘娘,良妃何時有了舊疾,兒臣以前怎麼不曾聽說?”三公主坐在淑妃身側,好奇道。
皇後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良妃素來單薄,想來是坐車累著了。”
在座的幾位皇妃都是宮中的老人了,誰不了解誰。良妃看似單薄地一陣風都能吹跑,年輕時也沒少裝病勾搭陛下去她宮裡。可誰不知道這位柔弱的良妃娘娘極少有吃藥的時候,身子骨好著呢!
幸而三公主也沒有追問地意思,轉而道:“怎麼不見稚兒?”
徒元明奉命留守京城,其子徒承基卻被點了陪駕。徒承基隻是半大的小子,雖有自己的營帳,卻還是要皇後親自看顧。
“一下馬車就坐不住了,嚷著要去尋他七叔和八叔。”
德妃掩唇笑道:“老七和老八最是玩物喪誌,皇後娘娘也不怕他們將小皇孫教壞了。”
德妃早年很是端得住,然自安慶侯府沒了之後,三皇子又接連受挫,心態就穩不住了。雖不至於太過失態,但也沒少陰陽怪氣。看誰都不爽,看誰都像是陷害她兒子,害死她父親和弟弟的幕後真凶。
皇後娘娘穩坐中宮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穩坐泰山的本事。德妃這三言兩語就想打擊皇後娘娘,未免太過天真。
皇後看了德妃一眼道:“德妃妹妹多心了,老七劍法卓絕,去歲辦的鹽改陛下甚是滿意。老八生性淡泊,然書畫之道為人所稱道。稚兒若能得他兩位叔叔教導,自是受用不儘,何來教壞一說。”
德妃抿嘴笑道:“皇後娘娘若覺得好,那自然是好了。”
“此番春獵,三皇子正在禁閉之中,既無法隨駕,也不比四皇子坐鎮京師。德妃妹妹該不會因此暴躁,遷怒他人吧?”
“不過是禁閉罷了,四皇子和七皇子又不是沒關過。隻是我家老三運氣不好,恰好錯過了春獵。”
“春獵雖非年年都舉辦,但往年三皇兄也沒少參加圍獵。就算三皇兄不在禁閉中,是否隨駕皆是父皇一念,四皇兄不就留守京城嗎?”三公主笑道,“德妃娘娘難得出來,何必辜負了如此春光。”
淑妃在桌下輕輕捏了女兒一下:你去招惹她作甚?
德妃這些日子越發左性,被她纏上就是個麻煩,幸而德妃對三公主並不在意。
皇後娘娘借著三公主之言,迅速轉移了話題,轉而說起了獵場的景致。
此處是皇家獵場,自然不僅僅是一片山林那麼簡單,在距離營地不到兩裡有一處湖泊,景致宜人。每到春夏湖邊便會開滿各色野花,還會有許多野鴨子之類。又有楓林每逢秋季,整片紅楓燦爛至極。
眼下紅楓並未染紅,但湖邊的野花卻已盛開了。
聽到皇後提及湖景,淑妃順勢道:“春獵原也不是為了打獵,且與我等女眷沒太多關係。不如明日就去湖邊賞玩一番,也不枉顛簸了半日來到這裡。”
淑妃這提議一出口,便得到了不少人擁護。眾妃你一眼我一語,便將此事定下,還不忘商議如何邀請此番隨行的誥命和其餘女眷。
大家熱熱鬨鬨討論了小半日,到了日暮西下,外麵吹起了涼風,才各自散去。
三公主自回營帳,才走到營區就遇到了賈璉在路上等她。
“殿下去見母妃,怎去了這麼久?”賈璉上前挽著妻子的手,關切道。
“與母妃一同給皇後娘娘請安,便多坐了一會兒。”
“晚上與表妹和信君約了一道吃鍋子,他們已經在準備了,且快些過去吧!”
春獵隨行人員眾多,今兒是第一日,營地裡自是各種忙亂。雖入了四月,但營區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賈璉就提議大家一道吃鍋子,熱鬨還免了廚子麻煩。
三公主原就是愛熱鬨的人,自然沒有異意。夫妻二人到了地兒,徒元義和林雲星已經讓人將湯燒開了。
三公主與他們一般取了個小杌子坐下,看著齊全的配菜笑道:“原來你們早有準備啊?”
“三姐這可說錯了,不是我們早有準備,是行知早有準備。”徒元義親自取了碗筷遞給兩人。
徒元義和林雲星前世行走江湖,露宿野外,莫說湯和小杌子了,能找塊石頭坐著啃乾糧就不錯了。如今一個成了皇子,一個成了世家貴女,骨子裡的隨意卻沒有抹去。對於這等拿個小杌子湊在野外對著湯鍋吃飯全無壓力,倒是三公主頭一次做這種事情,甚是新鮮。
四人剛開動,就見一人湊了上來:“哇,三姐、七哥你們竟然吃獨食,算我一個!”
徒元義見是徒元植,欠身讓出位子,讓侍從添了小杌子,又遞了副碗筷給他。徒元植接過碗筷,對這小杌子卻有些為難。
對於一個自幼在宮裡受過嚴格禮儀教育的人,坐小杌子真的很不習慣。成年人腿長坐小杌子最舒適的動作應該是雙膝分開,可這動作又頗為不雅。若雙膝並攏,又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留意到了徒元植的為難,三公主吐槽道:“荒郊野外,還有許多窮講究,有你坐就不錯了。”
徒元植聞言,露出些許赧然,再看賈璉和徒元義,學著他們金刀大馬的落座。知道的是坐個小杌子,不知道的還道他搶了哪個山大王的座椅。
林雲星與這位八皇子不熟,便挪開了視線,不看他的窘態。
三公主卻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八弟,讓你坐下,怎麼活像演那山大王似的。”
三公主這一笑,徒元植倒是放鬆了些許,反過來調侃三公主道:“三姐倒是很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