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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庸是禹東書院的先生,是孟瑞圖的門生,得意門生。
昔日孟瑞圖任禮部侍郎一職時,季庸曾向其投過行卷。雖則後來季庸沒有進入仕途,仍尊孟瑞圖為座師。
據鄭衡所知,季庸對孟瑞圖十分尊敬,四時節禮從來都沒落下。而孟瑞圖對季庸評價極高,對其多有照拂。那時候鄭衡還在慈寧宮,曾聽孟瑞圖這樣評價季庸:“胸有直節,圓潤周通,可堪大用。”
孟瑞圖素來不喜褒貶人物,在鄭衡的記憶中,這是其評價的第二個人,也是最後一個。
因此,至佑八年的時候,鄭衡曾想將季庸召來宮中為帝王講學。隻因其時季庸才到而立之年,太過年輕又聲名初顯,出於種種考慮,她的想法沒有付諸行動。
其後,她便漸漸病弱,及至賓天之時,她都沒有見過其時已譽滿河東的季庸。
如今,這樣一個“胸有直節,圓潤周通,可堪大用”的季庸,出了什麼事?
鄭適繼續說道:“一天晚上,季先生突然來找我,道他不能再保護我了,讓我想辦法自保。後來季先生就沒再出現過了,我……我才會成這樣。”
鄭衡的目光落在鄭適臉上的青紫上,心中了然:所以這小孩兒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在偌大的禹東學宮,在近千個生徒裡麵,一個無依無靠的八歲小孩兒如何自保?就隻能故意折騰出動靜了,以提醒所有人他的存在。
的確就如他所說的,這還好。——雖則臉上青紫腳踝受傷,但還活著,他保住了自己。
章氏將鄭適的褲腿放下,下一刻便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沒一早來信告訴祖母?”
鄭衡聞言,不由得看向了章氏。隻見其臉色平穩目光冷靜,已不見剛才的焦急慌亂。——章氏,是個穩得住的人。
鄭適清亮的目光暗了暗,道:“這是三個月前的事了,我當時便寫信給祖母了。學宮管事道已經將信送到侯府了,但我一直沒有收到祖母的回信,我就知不妥了。”
章氏的臉色變了變:“這三個月,祖母不曾收到過禹東學宮的書信!衡姐兒同在佛堂,也不曾收到過書信。”
鄭衡點了點頭。在鄭適說書信的時候,她就在想可有收過禹東學宮的書信,結果是沒有,確定沒有。
鄭適的書信,不是沒有被學宮管事送出去,就是在永寧侯府被截住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情況都不妙。
章氏咬了咬牙,毫不猶豫地道:“一定是他!就算謝氏管著侯府,也不敢截我的書信,定是……定是他吩咐的!”
章氏的表現猶如此,鄭適的反應便更加激烈。他猛地站了起來,卻牽動了腳踝的傷勢,痛得他臉容都扭曲起來,更顯得他目光嚇人。
是了,忽略其臉上的青紫,這個便是乖巧溫潤的如玉少年,此刻眼裡滿是陰狠惡毒。
與年齡不符的陰狠惡毒,卻又如此真切深沉,猶如實形般這學宮西門外散發開來。
略思片刻,鄭衡伸出手,拍了拍鄭適的肩膀,低聲喚道:“適哥兒,沒事了,沒事了……”
鄭適這個模樣,與鄭衡某段屬於鄭太後的久遠記憶重合。同樣是年幼少年,同樣有深刻恨意,這些恨意,同樣來自家族至親,同樣不堪敘說。
隻是,那段記憶中的少年已經死去了,而眼前的少年還活著。
稚子何辜,然而托身之家世沒得選擇,唯有承而受之。是以,鄭衡還是伸手去接觸這個年幼少年,無言地給予慰藉。
章氏見到這對姐弟的動作,心中不禁一酸,眼神悲傷而愧疚。這對姐弟有今日苦況,說到底都是因為她年輕時心氣太盛,及至中年尚死不低頭。不然……不然……
鄭衡又感受到了,章氏身上那濃重到無法忽略的愧疚。在當下,愧疚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於是她轉移了話題,問道:“適哥兒,你送到侯府的書信直接說了季先生出事?為何如此篤定季先生出事了?”
從章氏和鄭適的話語中可以得知,季庸受章氏所托照顧鄭適,章氏脫口而出的那一句“他怎麼對得住我”足見兩人交情匪淺。但是三個月了,章氏都不知道季庸已離開了書院,這隻有兩個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