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廖鳴聽到自家師父罵了聲廢物。
廖鳴默默地抬頭望天。
在廖鳴的心中,天師都是什麼極為厲害的人物。反正一般人很難見到, 更沒法搭話。
結果到了師父那……
全都是不中用的廢物。
……
左茗卓這邊。
在見到柳條脫落之後, 左茗卓的第一反應, 景不是去將柳條重新係上, 而是回頭去看司降。
看司降會說些什麼。
見到左茗卓回頭,司降瞬間沉下了臉。
司降黑著臉道:“看我做什麼。”
左茗卓欲言又止:“這柳條……”
不等左茗卓說罷, 司降冷著臉將左茗卓截斷, 表情頗為嫌棄的說道:“脫落了就再係上,沒腦子嗎。”
左茗卓瞬間漲紅了臉。
……他忘了。
大概是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是太蠢了, 左茗卓漲的臉紅脖子粗,一時間羞恥無比。
左茗卓不自然的說到:“小圖,去重新係上。”
小徒弟乖乖的應聲:“是,師父。”
孫榕瞧著左茗卓那邊的情景,憂心忡忡。
孫榕擔心道:“……我老公不會出什麼事吧?”
左茗卓低聲回:“放心,不會。惡鬼驅除之後, 你老公立刻就會複原成原來的樣子。除了身體上的傷口暫時無法恢複,還需要好好休養以外,在精神和記憶上,都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孫榕聞言,這才放心。
一旁的廖鳴再次抬頭望天。
他師父剛才好像……把人家的胳膊掰斷了。
哦對, 還有脖子。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廖鳴心下不停的安慰自己, 告訴自己沒事, 可是越安慰, 心下便愈發的發虛。
——因為他師父根本就不把人命給放在眼裡, 完全視人命為草芥啊!
然後,廖鳴終於忍不住小聲對自家師父說:“師父,我們跑路吧。”
司降擰眉:“……?”
廖鳴伸手指了指左茗卓的方向,說:“要是驅了鬼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手臂斷了,過來找我們的麻煩怎麼辦?不對,那個人……還活著嗎?”
他方才可是親眼看到自家師父擰斷了惡鬼的脖子。
司降:“活著。”
廖鳴長舒了口氣。
廖鳴:“那師父我們現在……”
好似未卜先知一般,不等廖鳴說完,司降便涼涼的開了口,拋出三個字。
司降:“出不去。”
廖鳴的聲音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對哦。
廖鳴麵色蒼白,扭過頭,決定去何孫榕打好關係。
先打好關係了,等待會他老公醒了,說不定能讓她起碼不去打110,讓警察過來抓他。
孰料,廖鳴還沒來得及說話,孫榕便先一步開了口。
談到老公,孫榕觸景生情,開始忍不住掉淚。
孫榕低聲抽噎道:“我老公這一輩子,為人正直,心地善良,就是和人吵架,也都是溫聲細語,從來沒有大聲過。但是……但是卻遇到了這事!不是說,那些被鬼找上門的,都是作惡多端的人嗎,為什麼我老公會遇上啊!這也就算了,還有我那乖巧的兒子,現在也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要是……要是他倆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啊!”
孫榕絮絮叨叨,哭個不停。
廖鳴看著大美人傷心,也是頗為的心疼。
廖鳴開口安慰道:“有我師父在,肯定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孫榕微笑,伸手摸了把淚。
孫榕柔聲道:“就拜托你們了。”
廖鳴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了句應該的。
另一邊。
司降眼簾半垂,誰也沒看,不知在想些什麼。
……
五分後。
左茗卓那,又再次出了問題。
左茗卓將驅鬼的步驟一步一步有條不紊的進行,直至完成最後的一個步驟。
完成所有的步驟後,左茗卓再一次的搖晃攝魂鈴,開始念起驅除的口訣來。
然而誰知……失敗了。
惡鬼毫無反應。
左茗卓萬萬沒有料到,惡鬼竟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瞠目結舌的注視著不停的在原地掙紮嘶吼的惡鬼,驚慌失措,滿臉錯愕。
左茗卓難以置信道:“怎麼會沒反應呢?這怎麼可能?我是按照師父教我的步驟來的沒錯啊!”
小徒弟驚訝道:“師父……”
左茗卓的聲音不小,他才一開口,便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客廳內的所有人在聽完左茗卓的話之後,一時間,反應不一。
保安腿軟,已經被嚇尿。
孫榕捂麵痛哭。
廖鳴自豪,覺得自家師父是最厲害的。
而齊元慶,則就是幸災樂禍了。
齊元慶得意的瞧了驚慌失措的左茗卓一眼,嘴角輕扯,臉上滿是不屑。
那鎮定和淡然的神情,好似早有所料一般。
廖鳴自豪完,扭頭對自家師父說:“師父,該你出馬了!”
……
沒反應。
於是廖鳴又特地的補上了一句:“為了兩百萬。”
……
沉默。
兩秒後,司降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司降起身來到惡鬼麵前,垂眸瞧了惡鬼肚子上的咒文一眼,不過一眼,便就嫌棄的皺起了眉。
司降問:“你師父怎麼教你的。”
小徒弟一愣。
以為司降說的是自己,小徒弟老老實實的回道:“師父平日裡……”
司降:“不是你。”
小徒弟呆住。
從樣貌上看,司降最多不過才二十來幾,可左茗卓,不管怎麼看,都是三十好幾的成年男人了。
所以司降的這個嫌棄的表情和問法,在年齡輩分上而言,非常的不禮貌。
如果是自尊稍強點的男人,肯定要動怒。
但左茗卓……已經沒臉在這個地方上生氣了。
在司降的麵前,左茗卓隻能感覺到羞恥二字。
左茗卓羞恥又憋屈道:“……不知高人指的是什麼意思。”
司降直接了當:“你畫錯了。”
左茗卓一怔,想也不想道:“不可能!我師父就是那麼教我的!”
司降懶得再與左茗卓廢話,直接收回了視線。
司降伸手:“雞血給我。”
一旁的小徒弟呆呆地將祭台上還沒用完的雞血碗遞給了他。
司降擰眉看了瓷碗裡的雞血一眼,轉過頭,麵無表情的對著廖鳴說:“過來。”
廖鳴乖乖的走了過去。
司降將瓷碗遞了過去。
廖鳴愣愣的接過。
廖鳴看著手中的碗,茫然道:“……師父?”
司降冷著臉:“我說,你畫。”
這隻碗裡的血是公雞血,公雞血屬陽,陽氣重,天生就與陰邪惡鬼相克。
那些符篆上的咒文,大多也就是用公雞血畫成的。
雖然公雞血對強大的鬼物毫無作用,但對付一般的小鬼和惡鬼,是絕對沒問題的。
要是換作以前,司降根本無需忌憚這玩意。
但現在,他連符篆都拿著燙手,更彆談是用來畫符篆的雞血了。
要是他的手指伸進去,恐怕能立刻被打回原形。
廖鳴不蠢,他見自家師父不願親自動手,反而要他來,他在愣神了兩秒後,很快便心神意會了。
他眨了眨眼,乖巧道:“師父你說。”
司降伸手在惡鬼肚臍的地方指了指。
司降:“點三下。”
廖鳴立刻照做。
廖鳴:“然後呢。”
司降手指上移,說:“上挪三寸。”
廖鳴微怔,立刻下意識的準備抬起手,掰手指去算一算三寸是多少厘米。
司降見狀,沉著臉道:“手不準離開。”
廖鳴動作一頓,然後小心翼翼的對自家師父說道:“可是師父,我不知道三寸是多少……”
司降幽幽的看了廖鳴一眼。
廖鳴低著腦袋,隻覺羞愧難當。
在學校裡,廖鳴一直都成績不太好。
因為父母也不怎麼看重他的成績,他索性也就跟著自暴自棄了。
司降麵無表情的注視了廖鳴半響,終於開口。
司降冷冷道:“十厘米。”
廖鳴:“……哦。”
廖鳴大概估算了下十厘米的距離,手指上移。
但手指才上挪了半寸,廖鳴的手指仿佛就像是一下子被灌了鉛似的,沉重無比,無法再繼續上挪了。
廖鳴驚慌失措:“師父,我的手指不知道怎麼動不了了!”
廖鳴使勁的想要繼續往上,但就好似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一般,無論他如何使力,累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手指頭也毫無反應。
司降看著眼前的情景,不快的嘖了聲。
……他忘了。
咒文豈是一般人能隨便畫的,更何況還是在鬼的身上畫。
鬼的陰氣會將其阻撓,如果沒有那麼點實力,怎麼可能畫的了。
於是司降冷著臉,伸手抓住了廖鳴的手腕
冰涼的手指突然猝不及防的覆在了廖鳴溫熱的手腕上,廖鳴茫然,疑惑不解的朝自家師父的方向看了過去。
廖鳴:“……師父?”
司降冷著臉:“繼續。”
廖鳴:“……哦。”
廖鳴乖乖的回頭,再次將注意力轉回到惡鬼的身上。
下一秒,他的身子突然打了一個劇烈的寒顫。
一股陰冷的寒意在猝不及防間從手腕傳來,然後順著手腕的方向湧至全身,廖鳴身子發抖,體內宛如徹骨一般的寒冷。
廖鳴心下不自覺的湧升出了一絲恐懼,那股恐懼感在心底紮根,正在慢慢的向上攀延。
廖鳴眼前一黑,幾乎快癱倒在地。好在他眼疾手快的穩住了身形。
廖鳴結結巴巴的回頭問道:“師父,這……這是什麼……”
司降麵無表情:“回頭,彆說廢話。”
廖鳴說了聲是,然後乖乖的閉上了嘴。
一旁的左茗卓看著廖鳴手腕的方向,忍不住微微的皺了皺眉。
不知道怎的,那個地方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一股沒來由的厭惡和抗拒。
廖鳴和左茗卓看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但廖鳴手下的那隻惡鬼可是清清楚楚。
——鬼氣。
也可以叫,陰氣。
這股氣息與它同根同源,它不可能會不清楚。
森冷的陰氣將廖鳴的手纏繞包覆,獨獨繞過廖鳴那根沾了雄雞血的手指。
在這股陰氣的作用下,剛才還舉步維艱的手指,一下子變得順暢了起來。
廖鳴輕輕鬆鬆的將手指上移,在十厘米處停下。
廖鳴驚奇道:“師父,手指怎麼突然就能動了!好神奇!”
司降:“少說廢話。”
廖鳴委屈:“……哦。”
而這個時候,惡鬼突然開始瘋狂的尖叫,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但這次的掙紮和之前的掙紮不同,之前的掙紮隻是為了掙脫束縛,而這次,則是因為恐懼。
對比他強之又強的厲害鬼物油然而生的恐懼。
廖鳴見狀,一時間不由得驚慌了起來。
雖然有師父站在身側,的確讓人安心了許多,但安心歸安心,恐懼感仍是分毫未減。
要知道,他不過隻與他師父認識了不到兩天的時間。
廖鳴腿腳發軟,幾乎想要當場告饒了,但一旁的司降麵無表情的按住了他的手腕,沉聲催促:“繼續。”
廖鳴:“……是,師父。”
廖鳴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心神。
廖明忍下恐懼,繼續。
廖鳴問:“再然後呢,師父?”
司降:“繼續上挪,直到膻中。”
廖鳴默了默。
廖鳴小聲問:“師父,膻中在哪?”
司降:“……”
倒是一旁的左茗卓上前替廖鳴指了指。
左茗卓:“這裡。”
廖鳴:“啊,謝謝。”
左茗卓:“不用,舉手之勞。”
廖鳴順著左茗卓所指的方向上移,在膻中停下。
隨著廖鳴手指滯停的一瞬,惡鬼再次慘叫,聲音淒厲,令人發毛。
不過,沒過多久,這個慘叫聲便就漸漸的偃旗息鼓了。
不止如此,掙紮的動作也隨之減緩。
而一直縈繞在客廳上方的那股陰涼地陰氣,也終於變得稀薄了些許。
看來剛才的那兩下奏效了。
齊元慶沉下了臉,麵色難看。
廖鳴一臉驚奇。
孫榕捂住了臉,喜極而泣。
而至於左茗卓,便就是神色複雜了。
大概是覺察到自家師父這會似乎心情不大好,小徒弟憂心忡忡的看向自家師父,伸手扯了扯對方的袖子。
小徒弟:“……師父?”
左茗卓默了默,回:“無事。”
說罷,左茗卓心緒恍惚的看向站在惡鬼麵前的‘二人’。
哦不。
應當說是一人一鬼。
雖然他並不太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不管是從哪方麵來說,眼前這位看起來才二十幾的青年,要比他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管是畫咒,還是實力,亦或者是教導徒弟……
司降一眼就看出了門口被封住的事,他卻渾然不覺。
司降一眼就看穿他畫錯了咒,他卻不信。
司降一出手,就立刻將不停在客廳亂竄的惡鬼製服,而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剛才柳條脫落,他驚慌失措,司降卻冷靜無比。
在教導徒弟的方麵上,他隻會讓他的徒弟死記硬背,從不讓徒弟親自著手。
所以,小圖死記硬背了整整三年,卻仍沒見多大進步。
可是司降,卻是直接讓徒弟上場。
若是他也像他這樣,讓徒弟親自動手,自己在旁邊指導,恐怕不過兩年,小圖就應該能出師了吧。
左茗卓心下恍惚的想。
之前師父一直對他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人比比皆是,莫要狂妄自傲。以前他還不信,以為師父很厲害,自己也很厲害。
眼下看來……是他太自大了。
……
就在左茗卓心神恍惚間,客廳裡的氣氛突然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惡鬼突然一下子安靜了起來。
不再掙紮,也不再繼續尖叫。
廖鳴以為惡鬼終於驅散,驚喜的喊:“師父!鬼好像已經——”
司降皺起了眉,卻覺得不對。
不等廖鳴說完整句話,他冷聲道:“安靜。”
廖鳴:“……哦。”
司降蹙眉沉吟,思索。
一旁的左茗卓也發覺了有什麼不對勁。
很快,左茗卓想到了什麼。
左茗卓神色大變。
左茗卓立刻上前,大聲的喊道:“不好,它是想要咬舌自儘——”
約莫是發現自己沒救了,於是,它便索性乾脆帶著一條人命一塊去送命。
它死了,他也彆想活。
司降的反應更快。
在左茗卓還未動身之前,司降已經先一步的掐住了惡鬼的臉。
司降力道極重,幾乎將惡鬼的臉快給掐變形了。
以那個力道和手勁,合上嘴都難,更彆談什麼咬斷舌頭自儘了。
一旁的廖鳴看著就覺得疼。
廖鳴忍不住生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彆開了視線。
……他師父,真的太可怕了。
隻見司降麵無表情的掐著惡鬼的臉,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惡鬼,那陰沉的麵孔,看著甚至是要比被惡鬼上身的中年男人還要可怕。
司降一手掐著惡鬼的嘴,另一隻手則握著廖鳴的手腕。
他沉聲開口:“繼續。”
廖鳴:“……是。”
隨著司降的這聲繼續,左茗卓長舒了口氣。
孫榕喜極而泣,直喊謝謝大師。
唯獨不太開心的,就隻有齊元慶了。
齊元慶沉著臉,麵色難看。
廖鳴說完,回頭看向自家師父。
廖鳴:“師父,接下來呢。”
廖鳴話落,司降突然鬆開了廖鳴的手。
廖鳴錯愕不及,兩眼茫然。
廖鳴:“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