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在慢慢變化著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往後終究會變成何種麵目,而他忽然擔心的便是,這幾刀斬下去,斬落的不僅是這些匪首的人頭,還是自己與這塵世的一點羈絆。
那麼,這些人要不要殺?
李伯辰想到此處,隻覺得自己的思緒像是被什麼東西引著一路走遠,又仿佛一隻紙鳶遇著了大風直往青天去。他神識中的一線清明便是那牽著紙鳶的線,但已被繃得極緊,快要斷掉了。
他此時知道要真在這些念頭上糾纏而叫眼前這些匪首走脫了,不說往後自己會如何,眼下,自己一定算是個蠢人。可偏偏手裡的魔刀變得極沉,無論如何都揮不出去。到了這時候,終於覺得背上滲出了冷汗——眼下這狀態極不對勁兒……我是走火入魔了麼!?
這想法一生出來,忽覺自己的念頭與周遭的一切都好似隔了一層紗,仿佛思緒真隨著紙鳶上了天,下一子變得極高遠。他瞧得見林巧手中的長刀反射出的陽光,也瞧得見地上幾個匪首臉上的神情,甚至連他們都胡子都能一根根看得清,可這些東西,又仿佛距他十萬八千裡,倒是遠處的山巒、頭頂的高天,似乎變得極近了。
他心中一驚:難道青天白日,我眼下又靈神出竅了不成?!
便在此時,忽然聽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似是在說“……他是怎麼了?心軟了麼?”
這一句他沒怎麼聽清,但隨即聽到另一句極清楚的:“北辰在上!難道是受暗傷了麼!?天不絕我……用那霹靂丸!”
他忽覺身上微微一麻,終於清醒過來。他不知剛才聽到的那兩句是真有人在說話,還是自己的幻覺,但定睛一看,正瞧見躺在地上的一人伸手往懷中摸去,手掌一翻,指間已多了一枚烏沉沉的鐵丸,或許便是自己聽到的那“霹靂丸”。
他那感覺又在示警、將有生死之憂,心頭便立即清明、再不遲疑,一刀揮了出去。
那人摸出鐵丸,剛要兩指一搓,這一刀便將他的手腕斬斷。刀鋒從脖頸掠過,雖沒斬上去,但下一刻脖頸處卻忽然現出一條血線,那人的腦袋一歪,便滾落一旁。
李伯辰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到底還是殺了。
既已動手,便不再留情。又斜跨出兩步,邊上幾人尚未來得及再求饒或動手,便被他一刀都斬成兩截。
他出了這兩招,提刀站定,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兩句,極有可能便是眼前這些人腦袋裡在想的事情。
因為他們向北辰祈禱,入了自己的耳麼?怎麼忽然有了這樣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