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那給大姐說說,想要個什麼樣的宅院?”
她總算盤問完了。李伯辰也鬆了口氣,道:“要不了多大,能住人就行。院子裡最好有井,取水方便。我們帶了馬,有馬廄最好。彆的……灶房最好是和主屋挨著,在耳房裡最好。”
他說這些,孟娘子就聽得直笑,道:“到底是大戶人家公子,慣會享受。這一樣一樣,都講究。這樣的屋子麼,有點難找……”
李伯辰聽她說到此處,心裡一鬆,便打算開口告辭。他原本的確是想叫這孟娘子找個宅子,但和她見了麵,卻曉得這女人精明得很,完全不是尋常的村婦。要是在她手裡賃了住處,也許她還會時常打探自己的動靜、瞧瞧不是什麼歹人,那事情就很麻煩了。
倒是有個法子能叫她安安心,那就是將宅子給買下來。但他如今隻有三千來錢,要買好的,想來是不夠的。買個差的,住得又不舒服,也未必真能在這兒安家,實在很心疼。那一界的金台看著倒像是真的,可他還能把邊角給撬了帶出來用麼?
但又聽孟娘子說道:“……可也趕巧,我這兒真就有。”
她站起身往後指了指:“瞧那間宅子,原來是我家表叔叔的,現在人都絕了,留在那兒十來年了。我家那口子還沒事做的時候,經常去收拾收拾,也沒荒廢。”
李伯辰向她所指那裡看去,見那院落還在坡上麵。瞧著是個一進的宅子,青瓦白牆很漂亮。宅院旁生著些臘梅樹,花都落儘了,綠葉新發。牆外邊還有一小片菜田,用稀疏的木籬籠著,菜田旁邊,則是一株大梨樹,花開得正好,滿樹雪白,樹下也落了大片的小花瓣,覆了雪似的。
李伯辰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原本想走,也挪不動腳了。孟娘子見他這模樣,便笑道:“要不要去瞧一瞧?”
李伯辰道:“好。”
三人便起了身,沿路走上去。
林巧原本一直都未說話,但走在路上時,開口道:“大姐,附近可有學館麼?”
孟娘子道:“怎麼?你們也有孩子麼?”
林巧道:“今年或許就有了。”
李伯辰愣了愣,但隨即意識到她想問什麼,便不開口。
孟娘子笑道:“那這可就問著了。咱們這兒有一位老先生,姓常,單名一個休字,可聽說過?”
林巧道:“咦?怎麼聽著耳熟?”
李伯辰接口道:“莫不是……從前太常寺的那位常少卿?”
孟娘子道:“正是的。常老先生祖籍就在此地的,不然怎麼說巧呢?你們瞧,前邊這個,是你們的宅子。再往上,那個三進的,就是常家的——原也是我們家的,他們遷來,買了去。”
“常家一家,都住在裡頭,還真在倒座房裡設了學館,教斷文識字。往後你們也有了孩子,就送那兒去。”
孟娘子所說的,是在這山坡最頂上的一座大宅,與李伯辰要看的一座之間隔了百十多步。他心中一喜,暗道運氣真是好、小蠻也真是聰明。要真在這兒住下,做事可就方便太多了。
林巧便挽住他的胳膊,喜道:“這可真是太好了。伯立,咱們就住在這兒吧,我喜歡這兒,不想再走了。”
李伯辰笑道:“好,你喜歡,我們就住下來。”
孟娘子瞧他們兩這個模樣,嘖嘖兩聲:“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真叫人羨慕。我像我妹子這個年紀的時候,那人可沒這麼疼我。妹子,你是跟對了人。”
林巧笑道:“瞧大姐你說的。”
說了這話,將李伯辰的手放開,走到孟娘子身邊去同她說話。她不愧是經了多年的曆練,隻交談三四句,兩個女人看起來便如多年的好姐妹一般。李伯辰邊走邊聽她們言語,就曉得孟娘子的丈夫也姓孟,叫培永,兩人是親上加親。
孟家原本是孟家屯的大戶,之前有人做官。但經曆了十幾年前的國變,先祖守土死國、人丁凋零,一下子就衰敗了。但禍兮福所倚,隻剩他們這一支,祖產也就傳到他們手中了。
孟培永少時學過些機關之術,而朱厚占據此地以後,看著彆處的術學眼紅,就也弄了一群人搞個“術學”,孟培永因而上了鏡湖山,做術館的館主去了。
李伯辰心道,這裡的人倒都是仰仗著朱厚生活了,真不知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隻幾個月的功夫,就有此氣象。會不會……是與葉盧同行的那一位,在暗中操控?
他們進了那宅子入院中,李伯辰便瞧見院裡地麵是鋪著青磚的。迎麵一間正房,兩間耳房,東邊有東廂房,西邊則是馬廄。院中一口井,倒座房有兩間,可作雜物房、仆役的居所。
這宅子不算很大,但也不小。住上一家五口人,再添兩個仆役,也並不擁擠。院子也很寬敞,要他平時練刀練拳,都施展得開。他瞧著廊簷上的木雕花、整整齊齊的黑瓦、東耳房前的一口青石井,實在喜歡得不得了,便道:“大姐,這院子要是我買下來,得多少錢?”
孟娘子笑道:“這就定了?也好,男人做事都喜歡爽快,那大姐也爽快——四千錢就好了。這井多年沒人用,裡麵也積了塵土落葉,我再叫人來把井淘一淘、把屋頂整一整,包你們省心住進來。”
李伯辰一愣,倒沒想到隻要四千錢——他原本以為得兩三萬錢呢。隻是因為喜歡,又想叫孟娘子覺得自己是真心實意要落戶的,才問了一嘴。這價錢倒真搔得他心癢癢,便想原本就有三錢七百多錢,要是路上省一省……再依著秦樂的話,把賞給領了,豈不就真能拿得下了麼!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正想該怎麼說自己隻賃不買,林巧卻道:“哪有你這樣談事情的?你去,到屋裡轉轉去,我和大姐說。”
李伯辰便鬆了口氣,忙道:“好好,我不在這兒礙眼,你們慢慢說。”
孟娘子笑起來,他趕緊進了屋。
在屋中將桌椅板凳都挨個兒數了一遍,忽然聽得孟娘子在院中道:“呀,這怎麼使得?不行不行,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