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知道,真那樣的了,自己便也入了這天下大局,往後隻有一往無前,後退則必死了。
他想了想,沉聲道:“好,外公,我聽你的。”
常休眯眼笑起來,道:“臣隻是建言罷了。”
此時他又稱臣,但比之前叫自己國主的時候親切多了。李伯辰覺得心裡也又舒坦了些,便道:“外公,還有——朱厚真死了?”
常休道:“秋梧,你來說。”
常秋梧一直侍立一旁,聽了常休的話,便向李伯辰施了一禮,道:“是。君侯,當天我親自去鏡湖山上看過。”
他改口真是快。但李伯辰覺得,哪怕喊自己“君侯”,也比叫“國主”和“表爺爺”要好太多了。
他便道:“你見著了他的屍首?”
“屍首沒見到,但見到了一隻左臂,還有血。我驗過左臂上的傷——該是在朱厚發力的時候斬下的。那朱厚,我見過他演武,其實算是養氣境的巔峰,快到龍虎境了。要是他有防備、來得及出手,就是我也沒法把握一擊將手臂斬斷。但在他房內再沒什麼搏鬥廝殺的痕跡,說明刺客的功夫可能高得嚇人。”
常秋梧說到此處,看了看李伯辰。
李伯辰搖了搖頭:“小蠻她……難道本領真的這麼高?”
那她之前要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該也不難吧。
常秋梧道:“或者本領高,或者以太素術法突襲。朱厚本是個江洋大盜,見識不算廣,沒料到太素術法的手段也很平常。”
“不過朱厚是不是真死了,其實不好說。我覺得他更可能逃了。但他既然已經不在,就索性說他死了,免得有些人動搖不定。”
他提起這茬兒,李伯辰當即正色道:“朱厚這個人有古怪。”
常休和常秋梧愣了愣,道:“怎麼說?”
李伯辰道:“我回來的一路上細細打聽過他的事。他這個人,從前應該是性情殘忍乖張、胸無點墨的。可怎麼到了鏡湖山,卻忽然性情大變?我想不是‘欲圖大事’就能解釋得了的。外公、常兄,我聽說附近從前有個宗派叫雷雲洞——他會不會是在那裡麵出了什麼事?”
“還有件事——那天我和常兄殺死的那個怪物,我覺得該是山君。我起初覺得,是此地的氣運空了出來,一個什麼野物的陰靈撞了上去,與氣運融合了,因而才會害人。可我那天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它那個模樣是什麼野物,到前幾天的時候,想明白了。”
李伯辰沉聲道:“我在北原上聽說過有一種妖獸叫足蜍,據傳是人臉蛛身,有數十對足,似乎正是那東西的樣子。要是真的,說明什麼?可能有一個足蜍死在了山裡,陰靈正好同氣運融合了!”
“那,那東西是怎麼來到我們這邊的山裡的?有些山民說在山裡見過妖獸,見到的是我們殺死的那個,還是真的妖獸?再有,外公,當年國難的時候,此地山君上過陣麼?死了沒有?”
常休愣了一會兒,才道:“據我所知,當年五國軍最北隻攻到侯城。到侯城時已經沒什麼抵抗了,是知府獻的城。那麼此處的山君,在那時應該是沒有現過身的。”
李伯辰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如果,山君是在最近才死去的——是被誰殺死的?那個足蜍麼?我覺得一個足蜍必然不夠,那,還有彆的麼?那天我在周家人身上看到一個傷口,在這個山君身上也看到了一個類似的傷口——我猜附近還有個什麼東西,之前將這山君傷了。會不會是妖獸?”
“外公,這件事要細細查。如果是隋北山中的妖獸迷路掉隊,湊巧來到我們這邊,那倒無妨,可怕隻怕,是有妖獸越過了北邊的當塗山和塹江,那我們就危險了!”
常休與常秋梧對視一眼,常休才踱了兩步,慢慢說道:“要真如你所料,的確要緊。但……但……”
李伯辰知道他在猶豫什麼——妖獸越過塹江這事,其實自己也覺得不大可能。塹江既寬且深,水流湍急。之後的那一段當塗山則壁仞數千米,實在不是人力能夠逾越的。
這兩道天險對於妖獸、羅刹、須彌當中的修行高手來說或許不足為慮,但想要大部隊能夠通過南下,是極難的事情。要將天塹變通途,就得截斷大江、叫山峰崩裂。
這種事,也許化虛、生神境的六國修士做得到,可也不是短期內能夠實現的。羅刹、須彌兩族人,在六國人看來修不了術法,但這是一種誤解——他們也能修行,可修的是魔國法門、是自發修行。譬如李丘狐天生能弄火,要到了魔國的化虛、天魔之境,據說可以叫方圓千裡之地儘成火獄。
這種本領用來殺人自然無往而不利,但用來對付自然偉力,便力有不逮了。
況且當塗山一線剛失守不過月餘,即便魔國以人工架橋鑿山,也沒法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
李伯辰見他沉吟許久,便道:“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擔心,是因為懷疑空明會也許與魔國有些不清不楚。還因為我隋境的時候,見過一個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