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刻鐘,隋軍前軍距寨子不過一箭之地。此時守備已布置妥當,牆頭眾人皆無聲息。李伯辰看了看身邊的兵卒,見不少人臉色鐵青,還能漸漸聽著輕輕的“哢哢”聲。
該是有人在發抖,甲片撞擊所致。
隋軍如果真想攻城的話,要用這兩千人奪寨,倒是可以將寨子全圍了。不過他們遠到而來沒帶攻城器械,隻靠人來堆這三丈寨牆怕得吃大虧。且他這百多個兵撐過第一波攻勢,隻要能活下來,不少人心中的恐懼便也退了。
隻是隋無咎是洞玄境……要他出手,變數可就太大了。
李伯辰在心中模擬一番可能的攻防,一個念頭便在頭腦中反反複複地閃——要不要叫朱厚領兵來。
前些日子他已奪了玄菟城,而玄菟軍似乎將隋無咎的隊伍視為更大威脅,沒有回援。如今朱厚已在城中聚起一支千人隊伍,雖都隻是烏合之眾,卻也算聲勢浩大。
可朱厚這支隊伍,不到萬不得已時最好不要用。眼下……算不算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他剛想到此處,卻聽隋不休道:“李兄你看!”
他當即收神往前看去,見隋軍前鋒竟轉了向。
本是直往寨子來的,如今卻相去一箭之地,轉往侯城的方向了。李伯辰輕出一口氣,將緊握刀柄的手放開,才感覺到手心裡已全是汗。
看來被自己料中了。隋無咎隻是想示之以強。要自己絕不會做這種令人心生警惕、無意義的事。但這位徹北公到底是個梟雄,他心中憤懣不平,打算以此宣泄吧。
作為洞玄境的強者,也的確有此底氣。
見隋軍轉向,牆頭眾人似乎也都放鬆起來。約過了一刻鐘,隋無咎座下那渾甲獸被一乾親衛簇擁著慢慢經過。牆頭火把通明,李伯辰目力也好,因而此時看得清楚了。
徹北公身披玄甲,頭頂重盔。那盔甲上原本是上了漆的,但有不少地方已剝落,能看到累累傷痕。以他一軍主帥之尊仍要親身奮戰,李伯辰難以想象他們一路過來究竟經曆了怎樣的艱難險阻。
隋無咎重盔之下的麵容看著很陰鬱。他麵方口闊,鼻梁高挺,看起來極具威勢,隊伍中的火光映得他臉上陰晴不定,叫這威勢中又多了些冷酷肅殺之氣。
到了寨牆下時,隋無咎輕輕一抬手。身旁立時有軍卒發出號令,遠遠傳開。隋無咎身邊這些軍士幾乎是同時停了步子,坐下那渾甲獸亦然。待命令傳開,前後軍陣也都止步,在牆頭看來,隻見之前還宛若一條長蛇的隋軍,幾乎在十幾息之內便依次止步,仿佛有一個統一意誌貫穿其中。
這情景叫李伯辰倒吸一口涼氣。無量軍本是做不到這地步的,可被隋無咎帶了幾個月,竟已如此了麼?!
他忍不住瞥了秦樂一眼。隋軍初現時,秦樂似乎還有些不以為意,該是覺得此乃疲兵。但如今見了這情景,臉上也極不好看,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不知怎的,李伯辰見他這模樣,心中卻沒來由地也有些得意——秦樂該是對臨西軍的本事極為自得。可如今見了從北原退回來的無量軍,該明白和妖獸浴血奮戰過的隊伍,究竟有何種威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