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士再次愣住,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對了,十年前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宋國公府老夫人過壽,國公夫人孝順建了道觀,送信請貧道過去。但貧道剛好摔斷了腿,師父就安排師兄過去了。”
“去的人是呂哲?那為何國公府的人卻說是你?”白玉堂眯起了眼睛,依舊懷疑地審視張道士。
“這貧道就不清楚了。不過細想起來,貧道師兄當年似乎就是從宋國公府回來之後性情就變得古怪了。開始是總把自己關在屋裡,不愛說話,後來他就經常不告而彆,一個人出去。再後來師父走了,把道觀交給了貧道,貧道便勸他和貧道一起在道觀好生修煉。他卻不願,自己搬了出去。”
提及師兄呂哲,張道士有很深的愧疚之意。
“後來他日子困苦了,才會來找貧道。貧道能接濟便儘力,他畫的符一向比較靈驗,偶爾會讓貧道代賣。”
“原來是這樣。”龐元英點點頭,歎張道士真是個好人。
“那後山的焚香鼎因何故要那樣放置?”白玉堂再問。
“你們竟然去了後山,那可是禁地。”張道士皺眉歎,無奈地繼續解釋,“那是用來破風水的,前些年南方七宿移位,紫宸觀風水有所轉變,香火突然不好了。我便在山南處置一焚香鼎,每日清香供奉。”
白玉堂聽完解釋後,冷冷掃一眼張道士,轉身便走。
張道士望著突然離開的白玉堂非常不解,問龐元英是怎麼回事。
“不瞞道長,我們之前懷疑您跟這樁案子有乾係,所以我們幾個特來此處探看。而今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那就沒事了。此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龐元英說罷,就拱手笑著給張道士賠罪。
龐元英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道歉的態度如此有誠意。
張道士哪敢再有意見,忙說沒關係。
“開封府斷案,貧道自該配合。既然案子跟煉小鬼有關係,似乎還牽扯到了宋國公府,三位大人懷疑貧道也實屬正常,畢竟貧道這邊看起來確實像有一些嫌疑。多謝龐公子幫忙澄清!回頭我一定多送些符紙感謝公子。不過容貧道多一句嘴,公子的符紙用得著實太耗費了些,大可不必如此浪費的。”張道士笑著說道,情緒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
龐元英點點頭,多謝張道士的建議。
“我也覺得我有點奢侈,回頭一定省著用。但我們三人是真想結義,你這道觀地方好,香火盛,正合適。道長不會介意我們今晚仍要留下來吧?”
“不會不會,大人們請便。”張道士連連擺手,請龐元英不要客氣,隨後叫來身邊大弟子長音。請龐元英有什麼需求,隻管吩咐長音便是。
龐元英謝過張道士,就叫著長音一起走。
以前龐元英常來道觀買符紙的時候,就和長音熟識了。
龐元英勾住長音的肩膀問他:“你可曾見過你師伯?”
長音點點頭,“十天半月來一趟,每次來總是跟師父要錢。昨天早上我還看見他了,早上我給師父送飯的時候,見他和師父就在屋裡說話。師父很生氣,罵他什麼,太遠我沒聽清。”
“我想吃煮花生,給我弄一盤去。”龐元英拍拍長音的肩膀,等他走了,就回去跟白玉堂和展昭講這事。
“這個張道士不怎麼樣。”白玉堂不講證據,先說自己的感覺。
“照這麼說,那凶手其實是呂哲了?他當年代張道士去了宋國公府,後和國公府的千金有了私情。千金後來就有了身孕,被國公府的人發現後所不容,最終落得身死的結果。呂哲心有不甘,又或者舊情不忘,留了那孩子煉小鬼?”展昭根據現有的線索推敲道。
“目前看起來像是如此,但國公府那邊還需調查確認。當年去國公府的道士到底是誰,是呂哲還是張道士。”龐元英道。
“說起來這道觀裡怎麼連個老道士都沒有?”白玉堂問龐元英。
“聽說秦王薨的時候,走了一批。”龐元英意味深長道。
白玉堂立刻明白那些道士都做了陪葬,頓時狠狠皺起眉頭。
“這事兒不可外傳,你可不能跟彆人講是我說的。”龐元英囑咐道。
白玉堂嫌棄地啐一口,“你們這些權貴做儘了醃臢害人性命的事,還偏要謀德高端方的名聲,真不要臉。”
“非所有貴族如此,也有好人。”展昭看一眼龐元英,歎龐元英人就挺好的,讓白玉堂彆一竿子打死所有貴族。
白玉堂翻了白眼,冷哼一聲,並不認同的樣子。
“我們晚上結拜,彆忘了。”龐元英讓白玉堂和展昭有空去搜後山就行了。他就不拖後腿了。
展昭應下後,便琢磨著和白玉堂分工搜查後山,轉眸卻見白玉堂人不見了。隨後聽龐元英說白玉堂去了東邊,展昭便選擇搜查西邊。
龐元英擺擺手,送走二位後,趕緊跑回屋。
躺床上,蓋好被,重新睡。
迷迷糊糊間,又有什麼東西忽然壓在他身上,冰冰涼。龐元英壞脾氣的開口想罵,忽然想起之前白玉堂的事。他壓著火氣睜開眼,結果白玉堂果然就站在他床前,自己蓋的被子上還壓著他那把沉重刀。
“你沒走啊?”龐元英揉眼睛問,語調昂揚,怨念頗深。
“一起去。”
“為什麼?”
“一起去。”
龐元英無奈地吸口氣,意識到自己跟白玉堂是講不了道理了。對方有刀,他有符,顯然紙砍不過刀。強者說什麼是什麼,去就去。
龐元英喪著一張臉,訕訕地下地,隨後跟著白玉堂到後山。山裡環境沒什麼特彆,就是樹、草、土、石頭,一點驚喜都沒有。
倒是又找到了一些砍斷的樹枝,但也隻是砍斷的樹枝而已。
“啊——”龐元英張大嘴打了個哈欠,跟著白玉堂走到山頂的時候,見西邊的太陽已經快落下。晚霞映紅了西方的天空,在徐徐山風的吹動下,壞脾氣的白衣少年衣袂飄飄,冠絕天下。
這廂還沒欣賞完,忽然傳來腳步聲,龐元英趕緊示意白玉堂,然後躲到石頭後麵去。
白玉堂卻是一動不動。龐元英正著急他怎麼犯傻,就見展昭上來了。於是就有了‘一紅一白’站在那,各有各的舉世無雙,更如一畫兒一般。
龐元英就抱著大石頭,托著下巴看著他們倆,享受晚風涼爽的吹拂,慢慢合上了眼。
“龐懋賢,在這種地方你也能睡!”
龐元英聽到白玉堂的喊聲,清醒了不少,仰頭望著他倆,嗓音沙啞地解釋:“我昨晚沒睡好。”
“又抓鬼了?”展昭問。
“嗯,昨晚風大,我拴在屍房附近的鎖魂鈴總響。”
“走吧,我在西邊發現了一處山洞。”展昭道。
三人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
山洞在很隱秘的地方,周圍灌木叢生,洞口吊著很多爬藤類的植物,如果不仔細觀察必然發現不了。
展昭看龐元英背著的那個布袋,問他帶沒帶火折子。
龐元英立刻掏出三個,給他倆分了。三人進了山洞後,就用火折子照亮四周的環境。山洞地麵鋪的很平整,有床、桌案、書架、椅子,筆墨書紙油燈等物,還有一鼎香爐放在地中央。桌子還擺著一盤吃剩一半的點心。
白玉堂拿起一塊點心聞了聞,“還沒壞。”
現在是盛夏,就算山洞涼爽一些,白天的氣溫還是挺高的,一般點心放一整天就會壞。
“那這點心最早是昨天傍晚的,不過我看這點心表麵還沒怎麼乾,應該就是今天的。”龐元英以他吃點心的經驗推測道。
“被褥挺乾淨。”展昭翻了翻床鋪後,再去翻衣櫃,裡麵放了幾件男人穿的布袍。根據衣裳大小判斷,居住者的身量應該跟他差不多。
“山洞裡不管住著誰,一定和紫宸觀有關係。沒有紫宸觀的人供給他吃穿,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居住條件,特彆是這後山還是紫宸觀的禁地。”白玉堂道。
展昭和龐元英都點了點頭,讚同白玉堂的觀點。
“我們這就去找張道士問清楚。”龐元英道。
三人隨即回道觀找張道士對峙,卻發現屋內沒人。找道觀弟子們詢問,都不知道張道長的去處。最後還是張道長的大弟子長音來了,告知他們張道長正在後殿給人驅鬼,大概還要等半個時辰才能出來。
“來的這位施主被鬼纏身數日,食寢不安,精神靡靡,就指望道長在今天的吉時做法,除了他身上的鬼。”長音鞠躬行大禮,請他們一定要稍作等待,萬萬不可叨擾他們道長除晦,否則很可能放那惡鬼繼續去禍害彆人。
“我能進去看看麼?”龐元英一聽有鬼,半點不困了,特彆精神地衝到長音跟前。
“公子可莫要再擾了,上次就因為您在場鬨騰,道長被反噬吐血了,您不會這麼快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還有這種事?”展昭轉頭疑惑地問龐元英。
“好像有,但我懷疑道長當時吐血不是被鬼反噬,是他自己生病了。”龐元英解釋道。
白玉堂翹起嘴角,“即便是生病了,也極可能是被你氣得吐血。”
龐元英端著下巴想了想,誠懇地點點頭,“倒也有這個可能。”
展昭和白玉堂互看了一眼,這下都明白了。連龐元英自己都承認鬨騰了,可想而知會有多鬨騰。
“和你在開封府比如何?”白玉堂感興趣問。
龐元英不滿反駁:“我在開封府鬨過麼,一直都乖乖的好麼。”
得了,龐元英深藏不露。
他先前把開封府鬨得雞飛狗跳,竟還沒使出殺手鐧。
等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告知包大人這個消息,不知他會作何感想,估計要多拿幾個奏本給龐元英備著了。
半個時辰後,張道士果然從後殿出來了。他攙扶著一位穿清灰緞袍的男子出來,命長音去他房間把他早備好的符紙拿來。
“孫老爺,回去之後把這符紙焚化了衝水喝下,早晚飯前服用,堅持七七四十九天,邪祟自然就根除了。”張道士交代完後,中年男子幾番感謝,方在家仆的攙扶下離去。
張道士見龐元英等三人在這,便問他們何事。聽聞後山有山洞後,他皺了下眉,表情不驚訝,卻口稱不知。
龐元英轉眸問長音可知道。
長音搖頭,“後山是禁地,我們紫宸觀的弟子從不會去,哪裡會知道那裡有山洞。許是那個野人無家可歸了,覺得那山洞靠著我們紫宸觀安全,就在那兒安家了也未可知。”
龐元英再問了一遍張道士,張道士仍舊裝糊塗說不知道。無奈之下,隻得帶張道士親自去一趟。讓他好生瞧瞧山洞的布置,讓他徹底明白一下,山洞內的環境必然和紫宸觀有乾係。
這時候張道士才低下頭,一聲不吭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何說謊?”白玉堂抬起手裡的刀,喪失耐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