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白玉堂立刻精神百倍, 詢問龐元英。
龐元英眉頭微蹙, 垂眸正在思量,濃密修長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映出些許陰影, 襯得他整張臉輪廓更加分明。天生微微上翹的嘴角,自然帶著笑意, 給整個麵容添了點玩世不恭的小壞味道, 但並不討人厭, 反而讓人越瞧越著迷。
不及龐元英回答,一雙大手就捧住了龐元英的臉……
“你們——”蔣平一路小跑而來,有點懵地瞧他們倆, “乾什麼?”
白玉堂扭頭不悅地回瞪蔣平,正要開口回他,被龐元英先一步截話。
“乾什麼一驚一乍?嚇我一跳!”龐元英撥掉白玉堂的手, 假模假樣地用袖子擦了擦臉。
龐元英這麼一理直氣壯地反問, 倒叫蔣平覺得心虛了。人家臉臟了, 五弟不過是好心幫忙給他擦臉。自己想什麼呢,真該打!
“有事?”龐元英問蔣平。
“包大人想押蔣文亮入京,畢竟他是三重閣一案最重要的證人。但包大人擔心押送的路上會生意外, 所以讓我來請五弟過去, 同展護衛一塊去護送。”蔣平解釋道, “畢竟那個什麼閣主李禦史逃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的意思是, 還是防著點為好。”
龐元英和白玉堂立刻去見包拯。
“霸州那邊的事情不好耽擱, 蔣文亮案子中唯一清楚知曉閣主身份的重要證人, 我們必須嚴加防護。宋國公而今暫代霸州知府一職,也會於明日啟程去霸州。你們到了那裡之後,便好生和國公大人配合就是,本官已提前和宋國公打好了商量。”包拯囑咐道。
白玉堂和展昭雙雙應承。
包拯命白玉堂和展昭等人今天準備一下,明日就準備出發。
白玉堂想起之前龐元英對自己說的話,正打算告知包拯龐元英的懷疑人,後衣襟卻被龐元英拽了一下。
次日,展昭和白玉堂等人臨行前裡拜見包拯。宋國公王夢已然提前抵達,坐在堂中與包拯閒聊。
王夢見二人已到,便起身欲和包拯道彆。
包拯笑眯眯地送行,龐元英卻忽然攔住了王夢的去路。
這時候耳朵敏銳地展昭聽到門外傳來幾聲悶哼,正欲出門查看,就見白玉堂撩起白袍,瀟灑地進門。
“你這是?”王夢正專注於眼前攔路的龐元英,倒沒注意到外麵的變化。
“前些日子,令公子去了霸州益州,聽說把國公府不少產業都處置了。晚輩聽到一些傳言,說是處置這些產業的目的就是為了助力國公大人在朝中東山再起,重新掌權。晚輩並無憑此去指責國公大人的意思,向往廟堂之高,使用權謀手段,早不是什麼新鮮事。晚輩而今卻不明白的是,國公大人既有此野心,為何不繼續留在朝中,反而毛遂自薦甘願外調去做個小知府?”
王夢漸漸斂住臉上的笑容,表情陰沉不已。
“龐少尹這話是什麼意思?為官者為朝廷效力,還分朝內朝外,京內京外?我王夢從沒有存過玩弄權術的野心,隻要能效忠我大宋,能為聖上分憂,不管在哪兒做事,就斷去邊境做個小小的八品判官,我王夢也願意!
真不意外,龐少尹果然如傳言所謂的那般混賬不知天高地厚。看在你爹與我同朝圍觀的麵子上,剛才你那番小人之言,我權當沒聽見。但決不許有第二次,否則絕不手下留情!”
“那您還是當聽見吧。”龐元英接話道。
王夢看向包拯,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包拯愣了下,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太知情。
王夢嚴厲對龐元英道:“難為你爹還特意將你安排在此學習,真丟你們龐家的臉。罷了,你的混賬事我懶得理。今日我奉旨啟程去霸州任職,沒時間陪黃毛小子在這乾耗。”
王夢說罷就兀自地往堂外去。
包拯和公孫策對視一眼。
“國公大人留步!”
龐元英一把拽住王夢的胳膊,王夢反應激烈,立刻甩開龐元英的手,惱怒質問他這是做什麼。
龐元英被王夢推搡的退了一步,白玉堂立刻抽刀上前,擋在龐元英麵前,護住了他。
王夢皺眉瞪這二人,“這副架勢攔我去路,你們要做什麼?包大人,你便看著不管你的屬下?”
“這個,國公大人想必也聽說了,這一位在我們開封府如何橫行霸道,他爹更是不講理,包某實在得罪不起。”包拯連連道歉,卻絲毫沒有讓人護送王夢離開的意思。
王夢心裡深知,包拯這無異於是在鼓勵和縱容龐元英的行為。
“千算萬算,真沒想到您就是三重閣閣主!”龐元英對王夢訕笑道。
在場的其他人一片嘩然,皆驚詫不已。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是三重閣閣主?我看你這孩子還真如傳言那般,有些瘋癲,腦子不正常。這種話都敢瞎說,你爹若知道了,估計想打死你的心都會有。給你一次機會,痛快收回你的無線之言,否則這後果你們龐家都承受不起!”
王夢不等龐元英回應,就立刻便喊自己的隨從進門,快些護送自己出去。奈何他喊了幾聲,外頭都毫無回應。
他這次來,本以為是臨行前在開封府和展昭等人彙合罷了。遂隻帶了幾名隨從跟進開封府,怎料那幾名隨從早已經被白玉堂給悄悄拿下了。
白玉堂迅速將大堂的門關上,隨即轉身對王夢道:“李禦史做事吹毛求疵,囂張莽撞,這性子不像是偽裝。真正的三重閣閣主處世該是內斂沉穩,善於藏鋒才對。便是他在仕途上力求平步青雲,也不會有李禦史有那般張牙舞爪的行事作風。但若說另有其人,卻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所以唯一一名指認李禦史就是閣主的證人蔣文亮就最為關鍵。這也是包大人欲把開封府的高手都派去霸州,想做好完全的準備,押蔣文亮回京的緣故。
國公大人自上次受罰圈禁之後,圖謀重掌大權多時。朝中不乏有大臣受了您的好處,幾番上奏為您說情。聖上那邊已然有動容之心,但偏偏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大人不留京城了,主動請纓要去霸州任知府。怕是因什麼事兒心裡沒底或是出了什麼巨大變故,才讓您選擇非去霸州不可?”
王夢聽了白玉堂這番言論之後,忍不住嗤笑起來,譏諷的目光從白玉堂身上掃過之後,問他是誰。
白玉堂輕笑一聲,譏諷道:“閣主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你們開封府的人是不是都愛幻想,一遭兒做夢,空口胡說?我算是明白了,跟你們解釋什麼都是對牛彈琴。要麼痛快開門,送我出去,要麼你們就真拿出點證據來,指證我就是三重閣閣主。不然我不舒服,你們誣陷朝廷命官的下場也不會好。”王夢第三次出口威脅,麵色滿是不悅,但還算是保持冷靜,並沒有發瘋。
展昭、王朝、馬漢等人都不明白當下的場麵是怎麼回事。
“閣主並不是李禦史,是——宋國公?”展昭看向宋國公後,再看向包拯,卻未從包拯的神秘眸色中沒有尋到答案。
餘下的人也都疑惑地望向他們主心骨包大人,想等他們敬重的包大人給出答案。
“本官……好像不太知情。”包拯語調悠悠地說罷,就輕聲‘質問’龐元英,“龐少尹,你又胡鬨了?”
大家更懵了,趕快茫然地望向龐元英,希望他能給大家解惑。
王夢卻是看出了包拯的路數,冷冷嗤笑:“怕自個兒亂說擔罪名,便扯了有爹做靠山的傻孩子出來胡說?包拯啊,王某今日對您真是改觀巨大。”
王夢這一奚落倒是讓場麵尷尬起來。
包拯卻穩如泰山地坐在堂上首之位,對於王夢的譏諷毫不在意。他隻是語重心長地跟龐元英‘解釋’,“你這孩子要好生講講理由了,不然你爹都報不了你,更彆說我了。”
“領命!”龐元英對包拯恭敬拱手之後,請人給王夢弄把椅子坐,“故事太長,煩勞您要耐心一些聽。”
王夢橫目冷哼:“今兒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麼誣陷我,給你機會講。但聽完了之後,你就得乖乖的跟我進宮,去聖上跟前請罪受死!”
“事情要先從藥方說起。”龐元英不懼王夢所言,一句話引出開頭。
隻是這句話太突兀了,把大家弄得反而更加疑惑。
怎麼忽然扯到藥方,三重閣閣主是誰跟藥方有什麼關係?
青楓將昨日龐元英所看的那盒藥方端了上來,先給公孫策瞧。
“先生可識得這些藥方?”龐元英問。
公孫策接過來瞧,立刻就認出這是從李禦史的書房暗格裡所搜而來的藥方。
“熟地黃、首烏、巴戟天、茯苓、淫羊藿……這些都是補益肝腎、養精種子的藥材。所有的方子,都管治男子不育。”
“搜得此物之時,包大人和學生便覺得奇怪。李禦史兒女雙全,並無不育的病症,存這些藥方子作甚?還置於暗格之中,百般珍惜,並且看方子的紙張都已經有些年頭了。”公孫策配合地解釋道,“當時我們便覺得用此藥方的人必定深受李禦史敬重。”
“李禦史在府裡備了六隻鴿子的圈套迷惑我們,栽贓了龐元慶,在短時間內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而後,等我們發現鴿房是假的,意識到被他算計之時,他卻已經趁機逃走。偏偏巧就在這時候,蔣文亮指認李禦史為閣主。如此設套之後狡猾逃脫,剛好會令我們相信他真有可能是狡兔三窟的三重閣閣主。
但仔細想想:下毒、綁架白玉堂、挑釁開封府……李禦史的種種作為,顯然在變相暴露他自己。他在為真閣主背鍋。”
包拯讚同:“不錯,這出先自抹黑再金蟬脫殼計謀,幾乎完美保護了真閣主的存在。”
“治療不育的藥方李禦史肯定用不上,卻讓他如此秘密珍存,說明用這藥方的人有些神秘,且是位能讓他甘願以身犯險的重要人物。這就不難推斷出,這位對於李禦史來講很重要人物是誰了。
我猜正是您,宋國公。”
眾人默,隨即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夢身上,各自神態疑惑地琢磨著龐元英所言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忽然說是宋國公?就憑這些藥方?根本看不出這藥方跟宋國公有什麼關係!
“少尹,這次國公大人在,可不是鬨著玩,跟之前擺陣玩捉鬼做法不一樣。”趙虎有點擔心龐元英這次煩打錯了,快人快語,直接開口就這麼提醒龐元英了。
“龐少尹破案的能耐有目共睹。而今這般緊要的關頭,龐少尹豈會與我們開玩笑。”公孫策溫笑著拍了下趙虎的肩膀。
公孫先生如此一說,包大人也沒有反對。大家心裡都有底了,看來龐少尹說的事兒還真有可能為真。可是大家還是想不明白,怎麼就一定是宋國公。
“國公大人想必應該記得,您曾稱受過三重閣閣主威脅,不得不幫其撫養女兒,便是國公府大小姐王靜婉。為破壞三重閣閣主謀劃入侵朝廷的陰謀,同時也為求自保,您在十六年後策劃一出‘意外’令王靜婉身亡。並且在當時,您要求我們為此事保密。”龐元英再度開口,跟王夢求證。
王夢點了點頭,“是有此事。難道就因我受過三重閣閣主的迫害,和他有了瓜葛,你們因破不了案子,便要強加罪名在我身上?”
“在蔣文亮之前,您是我們所知的唯一一名真正見過三重閣閣主的人。不過據您的描述,三重閣閣主詭譎多變,見他時應該用了易容術,所以您並不認其真麵貌。”
“三重閣閣主狡猾謹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這有什麼不對?”王夢不解地反問。
“大人撒謊了。”
“我沒撒謊!”王夢立刻反駁強調。
“十年前,國公府大小姐王靜婉十六歲,也便是說在二十七年前,三重閣閣主還有育子的能力。但這個藥方有用到三十年前才出產的荷花紙。”
“可是用荷花紙,未必一定就是在三十年前,也有可能存了十幾年再用呢?”馬漢提出異議。
“看病時給大夫寫方子用的紙,當然是隨手而取,你會特意去拿珍藏的紙張來用?”龐元英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