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重閣結案(2 / 2)

開封府第一戲精 魚七彩 15470 字 3個月前

馬漢搖頭,“這當然不會。”

“便是說三重閣閣主三十年前便已經不育了,且看紙張新舊的程度,方子一直持續開到近幾年。試問這位閣主有怎麼會在二十六年前有個女兒,逼國公大人來撫養?”龐元英眯著眼睛盯著王夢,讓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王夢默了片刻後,覺得好笑不已。

“這我怎麼會知道?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親生,他就為了跟我玩把戲。又或者,你們認定的使用不育藥方子的人,根本就不是三重閣閣主,是李禦史身邊的其他什麼重要的人,隻是你們還沒查出來罷了。

龐少尹的那些猜測論斷乍聽起來似有點合理,但你不要忘了,你的論斷從一開始就不能確定,根基不穩。而在此之上堆砌的一切,都是無端的揣測和毫無證據的瞎扯!”

王夢理直氣壯說出這些之後,語調更加冷靜,整個人處於沉穩防備之態。相較於之前的‘突然’,王夢此刻恢複了很多自信。

他奉勸包拯最好及時醒悟,做正確的決定,彆讓今天的事一發不可收拾。隻要包拯肯現在處置了龐元英,彆讓他耽誤自己趕路,他可以考慮回頭在聖上麵前幫忙他求情兩句。

不及包拯吭聲,龐元英再次出言:“前日,我陪母親去廟裡上香,剛巧遇到了國公夫人。”

“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王夢漠然看著龐元英,目光犀利如刀。

“還記得張道士案被查出之後,我去國公府找王梓雲,碰見國公夫人問及她此事的時候,她的反應可是很冷淡,也並不算驚訝,她似乎早就知道大小姐的死不一般。當時我還納悶到底是什麼,讓一位母親可以如此無情,反應如此冷淡。

後來聽國公大人解釋說大小姐並非親生時,我當時才明白過來。原來大小姐並非親生,還是仇人家安插進來的麻煩,就難怪國公夫人不喜她,那麼無情了。”

龐元英忍不住地歎息搖頭,“可就在前日,我親眼見國公夫人在寺廟的一座小殿內,悄悄祭奠了她的大女兒王靜婉。到現在我的耳畔似還在回蕩,她那天對著牌位撕心裂肺的哭聲,太震撼了,哭得太傷心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夢質問。

“過去十年了,若大小姐國公夫人並非親生,又怎會惹得她至今如此傷心?”龐元英目光炯炯,對視王夢的雙眸,“王靜婉就是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她與王大公子就是一胎同出,皆是國公夫人所生!”

大家聽道這番話,都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之前還說不是親生,是三重閣閣主的女兒,所以算計弄死了。現在怎麼又扯回來了,真就是國公夫人所生?

“龐少尹,屬下有點糊塗了。那王靜婉如果真是國公大人親生,國公大人因何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趙虎問。

“很簡單,因為她並不是眼前這位國公大人的女兒。”龐元英道。

“什麼?我怎麼好像更加糊塗了?剛剛明明說是親生,這會兒怎麼又說不是了?”趙虎撓了撓自己笨拙的腦袋,恨不得把這個不中用的地方給一錘子敲碎了,他怎麼越想越想不明白。

其他人也都有些糊塗,七嘴八舌小聲嘀咕著,試圖把這關係縷清。

白玉堂眼尖,發現王夢此刻的臉色微有變化,但很快又披上冰冷麵無表情的偽裝。

“龐少尹之前說真閣主不育至少三十年,又說國公大人是真正的三重閣閣主。可是國公大人有兒女,三公子王梓雲才二十歲。”

展昭道出自己的不解後,請龐元英趕緊給大家解惑。

“是國公夫人有兒有女,國公大人未必是吧。”

龐元英毫不避諱地反問那邊的王夢,是不是如此。王夢第一反應避開了龐元英的目光,隨即又坦然硬對上了龐元英的目光,叱罵他混賬,無端誣陷。

“王梓雲之前和我抱怨過,他說從十年前開始,你對孩子們就忽然變得嚴厲苛刻。變得很無情,好像沒把他們當親生的一般。你和國公夫人的感情也變得不好,十天半月才會說上一句話,且還把府中的小妾都打發了。試問到底是什麼讓一位國公大人如此突然轉性?對兒女無情了,對妻妾也無情?”

“是因為那東西不好用!”趙虎嘴快道。

王夢臉色微微泛白,把左手默默被到了身後,暗中攥拳頭。當然這些微妙的小變化,全數都入了白玉堂的眼中。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年前。藥方子卻能追溯到三十年前。”展昭琢磨哪裡不對,隨即腦子裡冒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驚訝地張大眼感歎,“莫非國公大人在十年前被人頂替?”

龐元英:“展大哥聰慧!這些矛盾之處,最終就隻有這一種可能可以解釋。十年前宋國公被人冒名頂替,由此自然就有性情的變化,對非親生子女的管教自然無情,又因其身體不育的緣故,自然就不好女色了。小妾可以打發,但原配夫人卻無法趕走,因怕被發現破綻,所以少說話少接觸,夫妻二人自然而然形同陌路,變成現在十天半月都不說一句話的光景。至於王大小姐的死,我想必定是國公大人編了什麼故事給國公夫人,令國公夫人不得不為了顧全大局,不敢對外表露真情,並且配合了你的說法。”

“你胡說!你說這些有何憑證!”王夢激動地指著龐元英的鼻尖,罵龐元英比他爹還陰損。

情緒終於激動了,看來他的話真的戳到了王夢的痛處。

“目前沒有,正如國公大人之前所言,一開始基於的就是假設。但是也容易證實,我相信這位三重閣閣主的不育之症還沒治好。隻要請大夫給國公大人把一下脈,自然就能證明國公大人的清白了。”龐元英見王夢動了嘴唇,先一步截話,“不會這麼巧吧,國公大人近十年剛好得了不育之症?”

王夢鎖眉,扭頭避開龐元英的目光,“是又如何,我看是你明知道我的病,故意備好這些說辭陷害我。”

場麵一度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王夢。

王夢氣憤對眾人道:“什麼冒名頂替,未免太胡扯,你們不會都信了那個黃毛小子的胡言?你們好好看看我這副長相,十年前,認識我的官員們都不在少數,我就這幅樣子,從來沒變過,怎麼替?來檢查我是否易容了便是!”

王夢說罷,自己用力扯著自己的臉皮,以證實自己這副長相就是真的。

公孫策前去查看之後,對包拯點了頭,表示王夢的臉確實為真,不存在易容的可能。

“看見沒,就是我!”王夢哼笑道,然後充滿敵意地瞪向龐元英,警告他自己回頭定然參奏聖上,非得參到龐元英吃罪才會甘休。

“宋國公的老家在益州,對麼?”龐元英絲毫沒把王夢的威脅聽進耳,反而是他提出的這個問題,直接把王夢嘴角的笑給問沒了。

“是。”王夢的這一聲應,明顯沒有之前有底氣。

“瞧了,前兩日我偶然聽人說了益州那邊有一習俗,關於雙生子的。若一胎同時生出倆一樣的孩子,視為不吉,後出生的那個孩子則被認定是魔鬼偽裝而成。為了一家子人的平安順遂,就必須要把後出生的孩子處置掉才行。前段時間東京城內有名的名妓嫻婉,便是益州人,她便是因雙生子的身份,被父母狠心丟棄。本是該死的命,因家奴貪心,暗中養著她,把她遠遠發賣了換錢。”

龐元英感歎嫻婉命苦後,提及霸州的妓院暗香樓,這家妓院是三重閣的產業,是搜集諸多五花八門消息的地方。龐元英在霸州查案期間,曾親耳聽□□談及生雙生子遺傳的話題,並拿宋國公府舉例。

“我之前曾問過王梓雲,王梓雲親口告訴我,說她祖母當年同時生的是他父親和二叔,但他二叔出生後不久便死了。”

包拯蹙起的眉頭在這時候終於得以舒展,“原來問題在這裡,你並不是宋國公王夢,而是王夢孿生弟弟!”

“你們胡說什麼,我當然是王夢!”說話的‘國公’顫巍巍地挪腿,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相信地看著在場的眾人,特彆是龐元英。

他忽然轉身,欲往距離他最近的窗戶跑。白玉堂一個縱身,立刻擒住了‘王夢’,將他製服跪在地上。

包拯命人立刻將假國公捆綁,讓公孫策為其把脈驗身,果然身患不育之症。

公孫策小聲跟包拯解釋:“像是自小就如此,便沒長大過。”

包拯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然而倆人交頭接耳的嘀咕,刺激假國公渾身戰栗,幾欲吼起來,但他極力隱忍著,還是什麼都沒說。

“可我有一事不明,他為何非要殺王靜婉?還編了那麼個荒誕的故事,結果就因此留下這麼大的破綻,害他身份揭穿?”

“張道士練得邪術裡,有一個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說的就是被施法的人隻要舍了孩子進去,便可逆天改命,紫氣東來。想來這位假國公的野心不小,欲謀高位,十年前頂替了宋國公之後,必定意氣奮發,便想大改命格,是不是?”龐元英質問假國公道,對方依舊沉默不知聲。

龐元英拱手對包拯道:“此番去霸州,他必定會把重要之物隨身攜帶,比如三重閣的名冊。不在他身上,就在車裡。”

展昭主動請命,立刻帶人去查。檢查馬鞍隨行物品後,拆了馬車,還是沒發現,最後就把馬車的每一片木板都打碎,竟真找到一本簿冊。名冊上的字極小,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名字,有的還打了紅叉。

李禦史、蔣文亮等正在名單之列,在打紅叉的名字裡則找到了毛勝、周子玉、初雪等人。

包拯將名冊排在桌案上,升堂審問假國公王楚,問他認不認罪。

王楚嗤笑不已,反問包拯:“認什麼罪?當初是他們無情無義,將我丟進了河裡,害我現在半死不活,連個真正的男人都做不了。要怪就怪王家人無情無義,跟我有什麼乾係。”

“自小就把你遺棄,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包拯再問。

“碰到好心的獵戶夫妻無兒無女把我撿了回去。身份這種事兒還用知道?那種習俗當地所有人都清楚,而且我長大些的時候,養父母就叮囑我不許往城裡跑,不然見到和我長相一樣的人就會沒命。憑什麼長相都一樣,一個是富貴公子,眾星捧月;另一個卻要吃糠咽菜,啃野草飽腹?若這是命,我便偏不服命,逆天而行,讓當初那些害我如此的人都後悔。”

王楚說到此,忽然哈哈笑起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龐元英。

“你查的不錯,但還有些東西你沒查到。比如國公府的老爺子老夫人是怎麼死的,還有國公府的那些老仆,所有有機會參與當年遺棄我事的國公府老人,我都給弄死了。那感覺,可真爽快!”

“可王夢是無辜。”公孫策歎。

王楚立刻糾正:“錯,他怎麼會無辜!沒有他,我又怎麼會落得那般下場。不光他該死,他的子女的命也該是我的,為我犧牲!”

公孫策整理完口供之後,詢問王楚:“這麼說來,張道士案完全出乎你意料?你沒想到他會對王靜婉動了真情,還背著你偷偷練了十年小鬼?”

王楚應承。

“既然要王靜婉的命,又為何設計她與張道士私通,令王靜婉懷了身孕後才死?”龐元英跟著質問。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若多送一個,豈不是效果更好,哈哈哈哈……”

龐元英聽不下去了,不想自己的耳朵繼續汙染,轉身要出去。卻被王楚抓個正著,喊住了他。

“怎麼,生在富貴窩裡的公子哥聽不慣我們窮酸出身的人生?”王夢冷冷地譏諷問。“好歹我逼你更努力,值得擁有更多!你們這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畜生,便該去死,讓地方給我們,知道麼?”

“我也想替那些你害死的無辜說一聲,像你這種因為自己心理變態就要無端傷害他人左右他人人生的畜生,便該狠狠地受著狗頭鍘的問候!知道麼?下去之後,王靜婉他們會在陰間好生等著你。”龐元英抬首,看著王楚身後一處空空的地方,繼續道,“她說她會請你好生嘗嘗地府的淩遲和下油鍋。”

王楚本覺得好笑,不信這些,但他忽然覺得後背發涼,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的脖頸,他張了張嘴掙紮喘不過氣來。憋氣半晌,忽然通氣了,耳邊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對他吹涼氣,喊著他的名字。王楚捂住耳朵大叫,仿佛身上的骨肉分離,真被淩遲下了油鍋……

兩日後,東京城外三十裡的荒嶺的懸崖下,有人通報發現了一具屍體,經查證實身份為李禦史。

又隔了三日,狄將軍將蔣文亮從霸州運至東京城。蔣文亮得知王楚已然身亡之後,痛哭坦白了他與李禦史和王楚之間生死結拜關係。二人都是窮苦出身,在二十多年前都遇到幾乎要命的窘境,是王楚及時出現,冒著亡命的危險幫了他們,救了他們的命。後二人受王楚逆天改命的說法所感染,誓死跟隨,發誓永不背叛。

“本是極好的兄弟情,卻沒想到隨著權力的一日一日變大,什麼都變了味。我們不光為了複仇,還享受著為了貪欲肆意踐踏彆人性命的快感。真該死了!但我不會後悔認識閣主。這世道爾虞我詐,互相算計太多,真情難得。這輩子我寧肯做個傻子,把這條命隻留給閣主。”

蔣文亮認罪後,給包拯磕了三個頭,隻求速死。

三重閣案十分複雜,雖然首領已死,單個地方分舵以及其它各處暗插的奸細都需要一一處理。包拯將此事全權轉交給公孫策、展昭配合大理寺共同處理。

至於龐元英和白玉堂,包拯則打發他們放假休息,勸龐元英最好回家看看。畢竟之前鬨出冤枉龐元慶的誤會,龐太師那裡大概要撒火的。包拯肯定幫不了,隻能給點假來‘支持’龐元英了。

天意外陰沉,沒有慣有的秋高氣爽,反而涼風陣陣,刮得人後脊梁發毛。

白玉堂陪龐元英至太師府前,便忽然伸手攔住他的去路。龐元英仰頭看他,機靈地眨了眨眼。

若在平常,這必定會換來白玉堂的笑,但這回白玉堂卻很嚴肅。

“我們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