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晏行昱突然的一句話, 荊寒章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入夜後,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地躺在榻上,聽著外麵風吹雪落的聲音。
就在晏行昱沉沉欲睡時, 荊寒章突然開口道:“行昱。”
晏行昱拽著被沿,將眼睛露出來,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殿下?”
“我會為你尋到佛生根的。”
荊寒章盯著頭頂的床幔說,但說完後, 他似乎覺得這樣不對,五指在被子底下收緊, 悄無聲息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將視線轉向晏行昱。
荊寒章正色給他承諾:“我不會讓你死的。”
晏行昱一怔, 愣了好一會才緩緩張大眼睛。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荊寒章的這句話, 從被子底下伸出手去拽荊寒章的袖子, 眼眶有些微紅。
“殿下……”
他話音剛落, 兩人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熟悉的感覺再次泛上來。
荊寒章暈暈乎乎一會, 好半天才找回了知覺,他正要看看兩人是否換回來了, 就感覺晏行昱突然撲到了自己懷裡。
荊寒章:“……”
荊寒章差點跳起來,忙將手抬起來,省得被罵是登徒子——自從知道兩人有可能會斷袖後,荊寒章越來越在意和晏行昱的身體接觸了。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將晏行昱推開,就感覺懷裡似乎有淚浸濕了他單薄的衣襟。
荊寒章一愣。
兩人已經換回來了, 晏行昱似乎還牢牢記得荊寒章不許自己用他的身體掉眼淚,所以硬是忍到了回來後,才任由自己掉下眼淚。
荊寒章一直覺得男人哭起來太過沒出息,自小到大哪怕遇到什麼事他都沒曾哭過, 但不知怎麼一碰上晏行昱的眼淚,他就有些手足無措,全然沒有對待旁人的煩躁厭惡。
他有些慌張地拍了拍晏行昱的後背,思考自己到底哪句話惹哭他了,好一會,才訥訥道:“我哪句話說錯了?”
晏行昱低聲喃喃:“殿下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
荊寒章一愣,才失笑道:“魚息不是一直在救你嗎,他寧願放皇子的血也要取佛生根救你……”
“不一樣的。”晏行昱打斷他的話,又輕聲重複了一遍,“殿下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荊寒章:“哪裡不一樣?”
晏行昱這才抬起通紅的眼看他,眼淚已經不再流了,他認真地說:“他們希望我活著,是對我有所圖。殿下不一樣。”
荊寒章失笑:“他們是指誰?又有什麼所圖?你就不怕我也對你有所圖?”
晏行昱一聽這話,眼睛反倒閃著微光,他拽著荊寒章的衣襟,道:“殿下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荊寒章:“……”
荊寒章不知道話題為什麼突然又變到這裡了,幽幽看他半晌,道:“做什麼都可以?”
晏行昱點頭。
荊寒章冷酷無情:“那我現在想讓你睡覺。”
晏行昱:“……”
晏行昱訥訥道:“殿下……不、不哄哄我嗎?”
他故意揪著荊寒章衣襟上還未乾的淚痕給他看,怯怯地暗示……明示他自己剛才還哭來著。
“哄什麼?”荊寒章說,“你是個孩子還是小姑娘,哭起來還要人哄的啊?”
晏行昱:“……”
晏行昱抬眸和荊寒章對視半天,才鬆開拽著衣襟的手,悶悶地翻了個身,縮在角落裡睡覺去了,那背影看的極其可憐。
晏行昱正在叼著被子一角默默磨牙,突然感覺到荊寒章伸手指戳了他一下。
他沒動,隻是悶聲說:“我沒在哭,是在磨牙。”
荊寒章:“……”
荊寒章都被他氣笑了,他命令道:“轉過身來。”
晏行昱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繼續叼著被子角,垂眸不看他。
晏行昱在荊寒章麵前一直都是乖順無比的,荊寒章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這樣。
荊寒章有些無奈,心道這小鹿還是有些脾氣的。
“過來。”荊寒章朝他伸出手,乾咳一聲,耳垂通紅一片,他小小聲地說,“你……你不是冷嗎?”
晏行昱含糊地說:“有湯婆子。”
睡之前,荊寒章依然讓阿滿把湯婆子堆了整個被子裡都是,稍稍一伸腳都能蹬到,晏行昱的腳趾都踢紅了。
荊寒章:“……”
荊寒章自作自受,隻好故作不耐煩道:“你到底來不來?不來我就……”
他還沒說完,晏行昱就像是入水的石子似的,一下撞到了荊寒章懷裡,荊寒章猝不及防,差點叫出來一聲痛呼,好險忍住了。
晏行昱身上果然很冷,哪怕被子都是湯婆子他的手腳還是有些冷,荊寒章有些彆扭地將他抱在懷裡,在心裡默念:“本殿下不是斷袖,不是斷袖……他好軟。”
荊寒章:“……”
荊寒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突然覺得自己不是斷袖,而是禽獸。
荊寒章在晏行昱身體中時,根本不會在意這具殼子軟不軟瘦不瘦,他隻在乎晏行昱的弩好不好玩,喝的藥苦不苦。
這是荊寒章第一次離他這麼近,近都能感覺到晏行昱有些微涼的呼吸鋪灑在自己肩膀上,垂在一旁的一綹發隨著他的呼吸一晃一晃。
荊寒章手指有些發抖,像是見了鬼似的看著閉眸沉睡的晏行昱。
“這……”荊寒章淩亂地心想,“這樣還能算不是斷袖嗎?”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一個男人隻是閉眸沉睡的睡顏,就能讓他情不自禁的心頭悸動,按捺不住的情緒從心口迸發。
荊寒章在靜謐的夜裡品了半晌,才愕然發覺。
那種情緒,好像是心動。
荊寒章:“……”
荊寒章麵無表情地拉著被子將自己整張臉埋進被子裡,打算自己把自己悶死。
登徒子。
不知道是不是荊寒章滿腦子都是晏行昱的緣故,他做了一個關於晏行昱的夢。
夢中,花朝節上,荊寒章牽著小行昱的手,將他遞給一個容貌美豔的女人。